赵长明有些神不在焉地向住处走去,连身形也不自觉慢了下来,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却不知如何向师父开口,等到了门口才发现师父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师父唤自己入内,进门去看,一如六年前那样笑吟吟的,彷佛时光没有在这个青年模样地人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眼神中带着欣慰,让赵长明波澜的心里安定下来。
赵长明向前一拜,恳切说道:“师父,弟子近日就想要下山了。”
师父笑着说道:“山中修道许多,自当下山济世,不过为师还有些事情要交待给你。”
“徒儿谨听师尊教诲。”赵长明应罢,只见师父从背后取出一物,呈长条状,却通身被布条包裹着,即使如此,习武之人仔细观察也能大致判断出那是一柄长刀。
“这柄长刀,乃是取物质四元之精炼造,除了用材珍惜,锻造手法巧妙之外,它没有异物的反噬缺点,唯一短处也就是比较消耗精神些。除此之外,由于用材锻造的原因,此刀若用至至深,所出刀意无物不斩,灭杀身相最是容易。”师父介绍完便交给了赵长明。
待赵长明双手接过,师父继续说道:“待下山之后,如果你灵瞳再次发作,也可以凭此刀演练刀法,消耗精神,不过不要拆开布条,此刀所出之日,当有祭血之决心。”
“弟子谨记。”赵长明的声音中带着喜意。
“此刀还未起有名字,玄明你起个名字给它吧。”
赵长明抚摸着这身布条,思虑一番,最后笑道:“古有庖丁解牛之说,名厨所用,不过凡铁俗物,却有数十年崭新如初之神迹,玄明才明白,刀不在利,而在用刀之人顺道养性,刀道为利而已。师尊虽予我如此利刃,在玄明看来重要的却不是此刀本身之利,说句大胆的话,此刀虽利,玄明所求刀道更有胜之,如此看来,此刀不如就叫庖牛吧。”
话音刚落,手中长刀却是一声刀鸣起落,声中似有不甘,似有好胜。此声过后却依旧静静地待在赵长明手中。
师父笑了笑,玩笑道:“它好像并不是很服你。”
赵长明脸色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来日方长,玄明刀道不敢怠慢。”
师父点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十八子木制手串,其上珠子镌刻着粗陋的花纹,甚至有些磨损,彷佛只是一串普通的珠子。
“此物乃挪移手串,共十八子,可用四次,使用之后,挪移距离有百里,千里,万里以及最后可以直抵人界这四种距离。不过此物的使用规则乃是在当用之时才用,不当用之时绝不要用,至于何时当用,到时你自会知晓。”
“弟子牢记于心,不敢有忘。”这挪移手串自己虽不知品级,可仅仅是挪移千里的功效就足够骇人,想来此物在身,也做保命依仗。
交手此物,赵长明将手串戴了上去,听师父说道:“下山之后,不到必要之时不要暴露自身乃紫阳观门人。”看出来赵长明想问什么,师父说道:“你此时尚处低序列之位,露此身份有害无益,如果遇到你师兄他们,倒是也自会相认。”
赵长明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师父最后说道:“下山之前,为师还有三问予你。”
“谨听师尊教诲。”
“你既已修道几年,我且问你,什么是仙?什么是道?”
“弟子读经十卷,既知道既道相,仙既大能,若论寻仙问道,序列修行,当舍仙舍道,仙道合一;若论何仙何道,弟子却只道人人皆仙,人人皆道,生有万灵,皆可成仙,皆可得道。”
“那修行又是什么呢?”
“弟子修行年浅,未识尽天下序列,而仅记造化序列之秘钥,在于‘穷神知化’四字,弟子愚昧,仅理解到浅显的地步,于四字而言,弟子仅知是为,穷究事物精微道理,以观察万事万物的变化。”
师父颔首,道:“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弟子谨记。”
“存在命运这回事吗?”师父冷不丁的问出这一句,接着却起身不待赵长明回答,已经走出了门外,只留下一句:“明日午后,吃过饭再下山吧,到时为师就不送你了。”
赵长明明白这是师父给自己留下的问题,是需要以践行来回答的,于是对着师父的去向重重叩首,以谢师恩。
明日午后,虽然八月,给赵长明的感觉却是玄山真的秋了,此刻的他背着庖牛,带着简单的行李,沿着来时的路,向山外走去。
行至路的尽头,是一片无垠的大地,赵长明回身再拜,表离别之意。
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大地,赵长明知道,以凡人的方法是走不出来玄山的。抬起右手,引动玉珠,手中出现一道如婴儿手掌大小的木制令牌,令牌上刻一圆,虽然做工粗糙,但人们仔细看去,在脑中的印象却彷佛是世间最完美的圆。
这是师父给的道标,以往跟着孙姨下山,前三山的人来往玄山,都会借助道标。在来往道界的种种方法里,有一种是接受神灵拨弄道相,其形式多种多样,除了受眷之外,还可以通过祭祀的法阵进行召唤,而他手中的道标,本质上纳有呼唤法阵。除此之外,这也是自己作为紫阳山门人的凭证,日后踏足神迹列车的车票。
当紫华包裹他的身体,秋风又携着凉意吹拂他的衣衫,仿佛挽留一般令他回首去看这生活了三年多的玄山。一眼望去,一切平平无奇,却淌着股终古如斯的磅礴,仿佛一首从远古缓缓走来的史诗,而他那年轻的躯体正是这伟大诗篇里又一重要的起笔。
此时此刻,紫阳山旧址不远处,一座茅屋外,石桌石凳两人对坐。
其中一人正是赵长明的师父,依旧身着灰衫,目光望向赵长明离开的方向,笑道:“乖徒儿也算出师了。”
与之相对而坐之人,那是一身着常服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无华饰,却有贵气,不苟言笑,而有龙威。不过此时面对眼前的青年,身上的气质全收敛起来,他恭喜道:“贺喜真君,高徒出师。”
“陛下不必如此客气,我的乖徒儿自是对大夏有用之人。”青年淡然道。
齐皇笑了笑,严肃的脸庞显得亲切许多,说道:“得此栋梁,国难无恙。”
青年不置可否,只是举杯,齐皇同举,两人相敬,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