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梨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让你快点走么？”
刚才她捏着纸巾包裹着水果刀，准备去擦夏真乔胸/前果汁的一刹那，江清梨到现在想想都在后怕。
如果说，之前她对秦书贺的“误会”仅仅是道德层面的，那么这一刻，如果秦书贺就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能抬手再甩两个耳光。
这个女孩才多大点年纪啊！
他怎么能这样做？
“小梨姐，不是秦老师叫我来的，是……是我……我自己想杀了她，替江老师报仇。”
任菲菲的眼中挤出泪水，随后突然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甩过去，将那泪水如珍珠般，打得飞溅而出。
“你疯了？”
江清梨咬牙切齿，“你才几岁，你跟江月橙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命了你！光天化日下你就敢动刀子杀人？他妈秦书贺给你洗/脑了么，你真以为自己挺能耐是么？”
“小梨姐，我……我，我……没有江老师就没有我今天，当初我差点被我爸妈卖给老男人，给我哥换娶媳妇的钱，是江老师帮我找了记者和媒体，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的……”
江清梨心下一疼：“所以，她把你救出来，就为了让你跟人渣同归于尽的是吧？我告诉你任菲菲，你现在立刻给我从这里消失！回去告诉秦书贺，我没有爱上程屿，我也不会忘了自己该做的事，让他不用跟我来这套。”
打发走了任菲菲，江清梨靠着墙，颓然滑下身体，蹲起来。
她盯着手机屏幕里，备注分组在亲人那一栏的名字上。
已经拉黑三天的秦书贺，还是保留着那张很老干部的风景图片头像。
眼里的泪水从鼻腔里被生咽了下去，她颤/抖着收起准备按下添加好友的手。
复仇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看开始，命运的转轮带进去的血肉横飞，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几块骨头是无辜的。
之前，江清梨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要为姐姐讨个公道，她要把夏真乔绳之以法。
能为此作为利用，作为跳板的，无论是程屿还是唐易扬。
可如今，她越来越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
所以她得知唐易扬瘫痪后才会难受，所以她眼看着任菲菲误入歧途的时候不顾一切阻止。
冥冥之中，她好像看到了姐姐在奋力地拉扯她，告诉她，姐姐不要你们有事，你，晓幽，元宝，书贺，还有爸爸，都不要有事。
有本书上说，人的死亡分为三个阶段。
精神上的死亡，是指那些人活着，但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
第二个阶段是肉/体死亡，也就是生物意义上的脑死亡。身体腐烂，意识消散。
而最后一个阶段，灵魂死亡，是指这世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么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远消失了。
即使杀死夏真乔一万次，江月橙也不会复活的。
但她的善良热情与美好会在每一个活着的人心里延续，如果江清梨和她们朋友们亲人们都没有了，那么谁还能记得江月橙？
谁还能记得曾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如天使化身来人间，把每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插满了鲜花？
泪水一股一股涌进喉咙里，江清梨压抑着心痛，痛到呼吸都很吃力。
手机响了，她看一眼江启的电话，压了压喉咙里哽咽的声音。
“喂，爸……”
“小梨啊，你刚才打我电话了啊？”
江启是刚才突然发现有个未接来电的，他知道女儿很少打电话给他，一般都是发消息。所以担心出事，赶紧回了过来。
“什么事啊？小梨。”
“没事。”
江清梨揉揉眼睛，换了一副软软糯糯的声音：“爸我就是想问问，之前那个帮你针灸推拿的大夫，你还能联系到么？”
江启的腿早年在一次工程事故中也是被砸伤的，一度被医生宣判要做截肢，后来好不容易保全，但神经也已经坏死大半。
一晃这么多年，他依然只能依靠拐杖下地行走，但前几年遇到个还不错的老中医，帮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推拿针灸，倒是见了点效果，腿部肌肉增加了，也能丢掉拐杖稍微站一会儿了。
但江启毕竟伤了十几二十年，华佗再世也不可能手到病除。
不过唐易扬年轻，又是新伤，江清梨想，或者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为他做吧？
江启啊了一声，一听只是这事儿，放下心来：“哦，你说姜大夫啊。那是元宝他爸帮我找的，回头我问问你金叔。”
“嗯嗯，我有个朋友最近也受伤了，腰椎下两条腿都没什么知觉。”
江清梨说。
江启应声：“好，爸回头就帮你问哦。”
“谢了爸，那个，你最近还好吧？家里没什么事吧？”
江启：“没事，我每天都差不多的，吃吃睡睡看看书，养养猫。反正就是——”
“猫？”
江清梨奇怪道：“您养猫了？我还不知道哎。”
“哦，还没跟你说是吧。你妈——哦，她上次过来看我，给我带过来一只美短。虎头虎脑的，挺好看。”
江启道：“我本来想养只草猫算了，花那个钱真是。这种猫舍里的，都娇惯，跟着我吃苦。”
江清梨：“这倒不会，美短就是美/国的草猫嘛。”
“这样啊，那我把进口猫粮退了吧。”
猫：你人还怪好咧。
江清梨难能在这样压抑的心情下终于笑出了声。
爸爸江启总是这样，不会发火，也不抱怨任何苦难。生活永远是为这样乐观的他服务的，而不会让自己被生活所累。
江清梨想，等她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就回到爸爸身边陪他。
不管生命还有多少余量，至少跟他在一起，日子行云流淌，四季节奏舒畅……
“易扬的伤，我们会找国内外最好的医生来会诊。”
程屿走过来时，江清梨抱着膝盖靠着墙，脑子里放着爸爸年轻时总是哼着的乡间小路的旋律。
“不过，还是替他谢谢你费心了。”
江清梨抬起头，迎上逆光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