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屿站起身:“我只是想帮你找件衣服。”
此时此刻,他手里还拿着那件满是锈红色的鲜血的连衣裙。
江清梨的眼睛黑白分明:“哦,你要给我换这件么?这件不合适,我穿你衬衫蛮好。”
说着,她从程屿手中拿回连衣裙,叠好,重新放进塑料口袋里。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都不打算解释一样。
“天还没亮,程总要不要过来跟我睡一会儿?”
江清梨扭头,一秒变回不真实的假笑。
那一刻,程屿只觉得心脏一阵钝麻。
“江清梨……那衣服……”
“你不是在帮我找衣服么?”
江清梨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现在已经解决的,程总这是打算再玩点其他的深/入的游戏?比如……”
侦探游戏么?!
“可是——”
“你只是意外打开了我家的衣柜,就算里面有咸鱼,也不关程总的事吧。”
“那是谁的衣服?”
程屿一步上前,扮住江清梨的肩膀。
忘了她背上有伤,江清梨吃痛了一声。
程屿赶紧放开手。
“我的。”
江清梨轻呵一声。
“那些血……”
“我来姨妈,懒得洗。”
“江清梨!”
程屿一把抓住江清梨的双肩,这一刻,他也顾不得她的伤了。
痛就痛吧,痛了他给治,残了他来养!
“江清梨!为什么事到如今,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那条裙子明明是L号的,应该是个身高至少168以上的女人穿的,江清梨的size,他早就不止给江清梨买过一次衣服了。
“因为和你无关的,程总。”
江清梨垂了垂眼睫。
那条裙子,是江月橙的。
是江月橙临死之前穿在身上的,纯白色,外面一层像围裙一样的设计。
确实不是江清梨这样的女孩的穿衣风格。
她从学校的高楼上堕下来,全身的血将这条裙子从白色染成红色。
江清梨偷偷留下了这件血衣。
不为别的,只为了把“不吉利”的怨念留住。
她宁愿相信这世上有恶灵,有厉鬼。
如果自己注定是个没用的妹妹,没有办法在有生之年让害死姐姐的人得到报应,那么,她希望姐姐至少可以亲手把那些畜牲带走。
“跟章北麟有关是不是?”
程屿抓着江清梨的肩膀:“是章北麟害死了你的家人?朋友?江清梨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程屿红着眼睛,他希望自己可以打破她心中的最后一层防线。
他希望她能相信他,希望她可以从此卸下全身带刺的防备——
然而并没有,她强大得就像浇了金汁铜液的一枚蛋壳,把心里那一点点一戳就破的真相,打造得铜墙铁壁。
挣扎中,虚弱的江清梨双膝一软,再次昏倒。
程屿将她横抱起来,没注意她的脚,不小心撞翻了立在墙边的那副油画。
啪!画倒了。
狠狠拍在地上,被江清梨剥开的那一道裂缝,加速沿着中轴线整个裂开!
这画里面是——
程屿眉头一皱,将晕倒的江清梨放回卧室,然后跑出来拿起画!
他先平整地放在桌子上,周围找了找,没有合适的工具。于是用车钥匙当作刮刀,小心翼翼地刮坏了表面的一层——
蓝紫色的油彩被剥落掉厚厚一层,里面露出一副画中画!
画面整个是红灰的基调,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一个女人躺在高楼坠下的地面上,双目圆睁,死相凄惨。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宽松的衣裙,浸在血泊里。
程屿:“!!!”
仔细看那副画,郁郁葱葱的树,排排列列的楼,看起来应该是——
学校?!
“陈凛。”
程屿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你查一下,近十年来,我们市及其周边几座大城市,有没有高校女学生跳楼的事件。”
其实这个范围可太大了,理论上,高校学生自杀的事根本不是什么很难得一见的。
为情所困,学业烦恼,就业压力,同学关系,而且抑郁症轻生的学生概率也在逐年增加。
不过,再多也是有个数的。
就算几个城市加起来有即使所高校吧,平均一年三五起,排除男性,剩下女性——
不对!
“不是学生。”
程屿盯着画面上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掉在地上的鞋子的样式……
“应该是女老师或者女家长。”
这样一下子圈住了范围,概率可就小太多了。
“近十年么?”
陈凛说,“程总,还能有更明确的时间线么?”
因为很多地方十年下来老师和领导都会换掉一批又一茬,加上这种事一般都怕影响不好,所以在那个媒体信息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能被压下去的,人家甚至连案底都不愿意留。
程屿看着那幅油画,紧锁眉峰。
这幅画里,还有什么更能体现出时间或空间的细节呢?
程屿盯着一簇树丛——
缝隙里露出来一片花花绿绿的玻璃,红的蓝的绿的黄的!
A大彩虹桥!
是A大!
程屿倒吸一口冷气,他七年前从A大毕业的,同夏之陌一起去欧洲读研究生,在校期间是见过这座彩虹桥的。
当时好像是一个什么校友设计师专门捐赠过来,被学生们吐槽过一阵,说像教堂的门倒了。
可这座桥三年后就被拆除了,因为那个设计师因为工程受贿问题,进去了!
反正这种事么,说出来都是街头巷尾的奇谈,但对学校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最擅长的就是传道授业公关了……
画里有桥,所以时间线锁定在了八年之内,地点A大。
但程屿想,如果是自己在校期间发生的事,他一定会有所耳闻。
可是,有人跳楼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时间范围再一次缩短为——从他毕业到三年前桥被拆除。
“陈凛,你查一下A大,大概从三年前到六年前这段时间,看看学校里有没有发生这类恶性的事件。跳楼的人到底是谁,因为什么——”
哦对了。
“还有白若。”
程屿想,这幅画既然是白若画的,那她一定是当时的目击者。
只是白若明显是化名,她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什么时候就读的A大,这些事,作为白若的朋友,陶媚那里应该会有一些知情吧?
“你去找陶镌兄妹,就白若的事跟他们问得越清楚越好。”
程屿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卧室里睡得深沉的江清梨。
这画里的女人,跟江清梨是什么关系?
她不惜一切代价,做这么多计划和准备,就是为了她么?
她是她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