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走。她迷惑地将地上沈鸢掉落的灯笼拾了起来，四下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
沈鸢气恼极了，他不是叫萧顺吗，怎么每次遇到他，她都不顺呢？
夜里风大，三院阴深深的，迎春也不过及笄的年纪，院中传那些三院的谣言，她也听过不少。平日里虽是不信，但这深更半夜，确实有些骇人，小丫头终究是禁不住吓，拎着灯笼准备往别处去。
谁料，此时院外突然走来一个蓝衣少女，她步子轻快，撞见迎春，自然地问道：“你们四少爷呢？”
迎春看着她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请安：“周、周小姐？”
沈鸢眼睛瞪得比迎春大，在黑漆漆的草丛中微微闪光。
周灵虞怎么会在这里？
周灵虞没在意迎春脸上的诧异，“上次我在这丢了个东西，听说你们三少爷后日就要启程出发了，料想你们此时应该在收拾整理，我害怕那东西被你们扔掉了，所以特地赶来寻......怎么，你们四少爷不在？”
迎春摇摇头，“四少爷是在的。”
语毕，迎春又笑了笑，“周小姐来得真巧，若是你明儿个来，四少爷就搬去上院了，今儿个倒还能寻着他，只不过他行踪不定，一般不在房里好好待着，你好好寻一寻，奴婢这便去别处巡房了。”
她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周灵虞，“喏，这个应该是四少爷丢下的，周小姐到时转交给他吧。”
周灵虞看着灯笼，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沈鸢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现在怎么有一种马上要被捉奸的感觉呢？能不能找个地洞逃离现在这个鬼地方？
周灵虞脚步越来越近，沈鸢的心紧紧地揪住。
“原来是你。”
有人发出了声音，是萧顺。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草丛中钻了出去。
他看着周灵虞，眉毛一松，笑了，“我、我还以为是鬼呢！”
周灵虞掂量着手中的灯笼。
“这灯笼的握柄小巧，应当是女子所用，制作粗糙，应当是下人......听说你们三院没有丫头，唯一的两个，一个叫风铃，另一个，叫沈鸢？”
萧顺茫然。
“风铃不进院子，自然不是她，”周灵虞将手中灯笼的长线绕在手腕上，“所以这灯笼，应当是沈鸢的。”
萧顺自己都没想过这事。
“我方才进前院之时，特地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沈鸢，刚进后院，迎春姐姐就说捡到了一个灯笼，而你又鬼鬼祟祟地从草丛里钻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叫沈鸢的，应该就在草丛里吧？”
被她猜中的沈鸢在草丛中屏住了呼吸。
周灵虞竟然对三院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她话中有深意，若是沈鸢此时从草丛中出去，无疑是做实了她的猜想，若是不出去，等会被发现，则更加糟糕。
要是萧顺有她一半聪明，沈鸢也不至于在草丛里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萧顺听出了周灵虞话中的深意，难得脸上有了一丝不悦。
“沈鸢乃是我三哥的丫鬟，于我而言就如姐姐一般，请你不要妄加揣测。”
周灵虞一下哑然。
萧顺面上没了平日里那双笑眼，“周小姐什么东西掉我这了？寻完还请早些回去歇息，恐怕过一会，你兄长又要兴师动众地赶来了。”
周灵虞吃了瘪，尚有一丝体面，虚了虚身子，“叨扰了，灵虞这便走。”
萧顺没追。
他侧身，“出来吧。”
沈鸢出来了，她垂眸：“对不起，让你和周小姐闹矛盾了。”
萧顺摇头，“和你没关系。”
沈鸢第一次觉得萧顺的身影如此高大。
“找我有什么事？”萧顺问。
沈鸢搓了搓手，“啊，也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些八卦。”
“什么？”萧顺不可置信。
沈鸢总觉得开门见山显得目的性太强，但她有没有心思弯弯绕绕，索性还是直接开口了。
“就是，那个，我们当朝皇后啊，之前有个小女儿，后来在上元节观灯会走丢了，气得圣上杀了一殿的太监......那件事，你了解吗？”
“长安公主走失案？听说过的，每年都派人找，号称找到可以赏官封爵。”
沈鸢依稀记得，当年赵长安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被找到才与皇上相认。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当初的小丫头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上根本无法辨认，不过当时赵长安不仅说出了自己的小名，还说出了与父亲母亲小时候玩闹的场景。
沈鸢当然不知道赵长安的小名，也说不出小时候玩闹的场景，因此，要想冒充她，就不能走这条路。
沈鸢看着萧顺的眼睛，问：“你知道，她走丢的时候是多大吗？”
萧顺想了想，“嗯......不是特别确切，但是应该还挺小的，大约五、六岁，这事情过去了足足七年了，若是她没走丢，现在也差不多十二、三岁了。”
沈鸢脸上的纹路舒展开了，年龄竟是完美地契合。其他事情，无足轻重了。
“干嘛无事找我聊八卦？”萧顺看着沈鸢，笑了笑，“是不是觉得马上走了，要多和我说说话？”
沈鸢摆摆手，“才没有，又不是不回来了。”
萧顺认真道：“说好的，要回来的，你可不能死。”
她冲他甜甜一笑：“你不是说我是姐姐吗，姐姐不会骗弟弟的，说回来肯定回来！”
萧顺顿了顿，也笑了。
月亮隐退在云层之中，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没有一点光。
京都深巷的转角处。
“给谢勇传信，让他别轻举妄动。”一个带着斗笠，上了年纪的女人面色阴沉，“眼下准备收网了，别有人来坏事。”
“真的能行吗？”周灵虞神色一肃，“刑部已经批复了，大理寺也难以插手，沈将军公正严苛，不念旧情......虽行使是萧丞相同母的胞弟，但丞相大人性子绵软，恐怕难以成事。”
谢无双眉若青烟，淡淡一笑，“这事，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