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这个人,仿佛为她昏暗的前途,照亮了一盏明灯。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身份不简单,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守着那个简单的身份呢?
或许,换一个身份,更有利于她一步步向上爬,更有利于她往后接近赵轻策。
从心底里冒上来的那个人,名叫赵长安。
“兴许是什么大人物,突然起了善心,觉得这人确实是替天行道,杀了一个该死的人,于是决定不再追究了呢?”沈鸢自圆其说的本领确实还挺强的。
唐见春噗嗤一声笑了,“大人物可没有善心这种东西。”
眼前的少女,大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儿,继续查就完了。
“现在可以说我去北漠的任务了?”沈鸢想起了正事。
“唔……你对当细作这事还挺期待?”唐见春挑眉。
“不管上头人有什么样的纠葛,说到底,这件事情是你帮我摆平了......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总不能白吃白喝不干活吧?”沈鸢冲他眨眨眼。
她的薄纱微风轻轻地吹起,唐见春低头看她,正对上她那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这样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竟然相当会忽悠人。
关于她的身份,她不仅不答,还要拐个话题,把事模糊过去,看来,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底那个猜测,像一颗细小的种子,轻轻地萌芽了。
沈鸢和他对视了片刻,她看着他眼中并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反而是略微地凝重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唐见春盯着她看了片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潇洒道:“好了,我走了。”
“等等......”
“怎么了?”
沈鸢打量着不算矮的房梁,眨着大眼睛,乞求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能顺便......把我带下去吗?”
唐见春呆了一会,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她娇滴滴的杏脸桃腮,他弯弯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尖,“麻烦精。”
站在不远处的萧行云朝叶谨挥手,“走了,回去。”
叶谨不明所以:“那这些糕点还送不送了?”
萧行云看着两人在屋顶上聊得开怀,不甚在意地轻轻一笑,道:“扔了。”
叶谨吃惊地看着他:“扔了呀......好可惜,这可是花鲢楼中上好的糕点,寻常人去买少说也得排个三五天的......”
还没说完,他见主子脸色不对,便识趣地闭了嘴,作揖道:“是。”
“对了,”萧行云叫住了叶谨,脸色微沉,“把大江和大山叫到后山来,花鲢楼一事,该算算账了。”
叶谨心中一窒,早知就不该提花鲢楼这三个字!
......
此时的花鲢楼依旧空前地热闹,人声鼎沸,娇舞翩翩。
它对面的小山,却寂静无声。
山上,四个黑压压的人耸立。
沉默了半晌,叶谨上前一步:“主子,此事都怪我没有安排好……”
萧行云抬手,解了身上的披风,问:“周长贤如何?”
叶谨没有料到主子会优先询问这个人,微微一怔,答:“启禀主子,周大人他那日并没有按照计划营救唐小姐,反倒是被风铃带着侍卫队拦截了,风铃将他从箭雨之中营救出来之后,我便派人将周大人安全地送回了府……”
“事情搞砸了,他就没有点儿失落?”萧行云略欠身,将手中解下的披风,递给了叶谨。
叶谨心神不宁地接过披风,仔细一回忆,突然感到大事不妙,他手上一抖,慌张地向后退了退,差点没站稳。
披风顺势掉落在脚边。
站在旁边大山和大江不明所以。
叶指挥一向比较冷静,虽然有时候脾气并不好,出兵的时候常常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但是面对危急的情况,他总是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今日是想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竟会如此慌乱?
萧行云望着叶谨,没动。
“来这之前,我抽空去见了周长贤一趟。”他说得异常平静,“他看起来精神很好。”
萧行云的话说得越慢,叶谨的身子越是抖得厉害。
“他说,英雄救美没成,无伤大雅,他已然亲眼目睹了女侠的身手和英姿,想要堂堂正正地与她见一面。”
叶谨偷偷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目视前方,面不改色。
如此反常的神色,无疑让叶谨心中更加恐慌。
萧行云凉凉地看了叶谨一眼,“按你所说,他连唐小姐的面都没有见着,如何谈得上目睹了身手和英姿?”
他多追了一步,“目睹的是谁的身手和英姿?”
叶谨此刻终于站不稳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周围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都能感受到这极低的气压。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可天色又极好,不知这暴雨会从何处落下来?
“我记得安排周大人在揽月阁见唐小姐第一面,是交给你去做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叶谨神色慌张无比,从地上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了。
“禀主子……一切都是属下的错。”
“说吧,错什么了?”萧行云语气听不出喜怒。
“属下……属下那日和周大人见面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形似风铃的女子,视线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等我回神之时,发现周大人也正在盯着她看,那个时候我正想解释,主子……您、您就来了,之后您就让我去调查五小姐……属下没机会说,就想着之后找时间再说……然后、然后……”
“然后没找着时间?”萧行云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叶谨自己都不敢相信。
事实上呢,确实是这样。
那日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对五小姐行踪的调查 ,之后又开始着手围场打猎的事情,虽然与萧行云说话的机会有千千万,但是却没有一个时刻,让他想起来这件事。
甚至直到用箭雨袭击花鲢楼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的端倪。
“你退下,”萧行云指了指大江,“你过来。”
叶谨一头雾水地退下去了。
大江颤颤巍巍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萧行云抬抬眼:“箭雨这主意,是谁想的?”
大江老实道:“是、是属下。”
不用想也知道,这么愚蠢的主意,不是大江哪还有别人。
“花鲢楼那日有多少权势滔天的人,你不知道?”萧行云反问。
叶谨时似乎窥见了一点主子的意思,花鲢楼那日若是有一个世家子弟受了伤或者当场被射死,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大江心虚的声音低了下去:“用的是轻箭,上面抹了些钝油,即使他们不幸中箭,也不会伤着……除非是身娇体弱的小女子,否则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