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黑狗了,她到底放心不下它那不靠谱的主人,惦记黑狗会被迁怒,所以过去瞧一眼。”
赵逢云拿起姜弃写好的字,随意检查一番,投给一旁装作不在意,眼神却止不住往他身上瞄的小少年,一个盛满赞誉的眼神,而后和胖子比比划划地道:
“还带了一大盒子的卤肉,闻着就香得很。”
“卤肉?”
胖子本要拿起烤红薯的动作顿住,听到有好吃的,他顿时两眼放光,吞了口唾沫,想要奔着厨房摸。
“在哪呢?我去偷吃点...”
“当然是没煮好,不然轮得到你?”赵逢云丢给他个白眼,羊毫笔沾了墨,塞进姜弃手里,让他继续写字,口里则不停歇地道:“最先的一锅没放盐的,全被小老板拿去给黑狗了。里面有个猪肘子,连皮带骨头炖地酥烂,她盛出来的时候,还颤巍巍的,可惜我们没这个口福。只能等小老板回来,看下一锅吧。”
“猪肘子啊...”
舔了舔嘴唇,胖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厨房,摸出一个尚有余温的烤熟红,边剥着皮,边道:
“现在的猪肘子,价格可不便宜,小老板对黑狗够上心的了,它可得过的自在,才能对得起小老板。”
“若它那个赌鬼主人,真是个会照顾黑狗的,小老板何必走这一遭。”
余光留意着胖子,当他剥净了红薯皱巴巴的外皮,露出金蜜色的内陷时,赵逢云手疾眼快地探过身,一把夺过了红薯,送到嘴边结结实实地咬下一大口。
胖子一愣,等反应过来,气的险些没把红薯皮丢在赵逢云脸上。
“你想吃不会自己剥?等着老奴伺候少爷您是吧?”
“太脏。”
以相当斯文,却半点不慢的速度,赵逢云飞快吃完了一个烤红薯,接着笑嘻嘻地凑到胖子身边,想要转移过话题。
“有霜降姑娘陪小老板一起去,你就放一万个心,她的身手,怕不是...反正比你我强。”
话说一半,赵逢云似顿了顿,不过很快顺势讲了下去,倒也并未惹得胖子主意。
他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黑狗要是过的不好,小老板会不会把它带回来?”
“不可能。”
赵逢云应的干脆,末了又道:
“小老板心善,可她不是个烂好人,既然黑狗自己选择离开,好坏全是它自己闯下的结果,她自不会左右。除非...”
“是黑狗自己想要跟姐姐回来。”
放下羊毫笔,姜弃把宣纸递给赵逢云,在他点头之后,不由欢呼了一声。
可是忙完了这些,他终于能匀出空吃烤红薯,一口咬下去,被烫的直哈气。
“没错。”胖子点了两下脑袋,“话说回来,好像认识了小蛮之后,你再没乱七八糟的称呼过小老板了,转性收心了?”
“和小蛮有什么关系,你想多了。”
赵逢云轻嗤一声,转过头不再搭理胖子,顺势遮掉了眸底复杂的情绪。
风雪愈重。
四面八方皆茫茫。
姜皎拒了霜降想要帮忙的手,抱紧了怀中的食盒,一步步艰难前行。
马车无法进入小巷。
她只能步行前往,幸好距离不算远,在被雪花彻底盖住了斗篷前,终于见到了邱伞家的影子。
“快到了。”
姜皎长出一口气,再次加快了脚步,不知是否被寒风吹出了错觉,她越是向前,越能嗅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肉香。
似有一口大锅架在了附近,正烹煮着肉汤,喷香气一路传出老远,激的人心神荡漾。
但如此恶劣的天头,哪会有人冒着风雪,在院子里煮汤?
姜皎摇摇头,屏退了胡思乱想,然护在她身侧的霜降,却忽然侧了侧头,眸底闪过一抹疑色,仿佛听见了什么。
她并未多在意,依旧把大半的心思,全放在姜皎的身上。
和她比起来,其次全是其次。
逐渐走近阔别不久的大门,肉香再次传来,姜皎来不及多想,便听得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嚎。
宛如凝聚了无边的恨意,悲戚又绝望,穿透过冷风暴雪,几乎要响彻天际。
听得左邻右舍们,全是心口窝发凉,皆骂着邱伞八成又作了什么孽,可无一人出门查看,皆关紧了门扉,不理会旁事。
“黑狗?!”
姜皎猛然睁大了眼睛,顾不得其他,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前,没有敲门的耐心,直接重重一脚踹上了大门。
大门未锁。
当乍然开启的一刻,院子里的景象亦随之展露在姜皎眼前。
院子正中央,驾了一口大黑铁锅,“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在铁锅的旁边,布着一滩明晃晃的艳色,还有无数沾了血的毛发散落在周围。
而邱伞蹲在房檐底下,正和一年轻男子谈笑风生。
哪里想到姜皎会忽然出现,邱伞当即慌了,紧忙起身向后退,他眼神乱飘,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
“你..你怎么...”
“锅里炖的是什么?”
姜皎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顶着一双猩红的眼,一步步向前逼近。
“黑狗呢?我刚才听到它的声音,它定然没死。你若是敢隐瞒骗我的话,我现在剁掉你的四肢,把你丢到城外面,倒是要看看,你能在冰天雪地里活多久!”
六子仍站在原地,不晓得邱伞为何会对两个姑娘家,露出一副怯相,他直白地打量了姜皎一番,啧啧有声道:
“二位姑娘,便是之前照顾你家狗的人啊?竟找到这里来了,真是好本事。”
在他说话的功夫里,邱伞几乎要退到房间深处,四处寻了一圈逃走的法子,奈何窗户封的严实,实在是找不到路。
没了办法,他缩着脖子,偷偷睨着霜降所在的位置,嘴里小声念叨着:
“黑...黑狗没事,我们是在煮...煮小猪,没错了,是六子拿来的小猪,我们吃的是猪肉,和黑狗没有任何关系!”
他越是越有底气。
渐渐连弯下的腰杆,也悄然挺直了不少。
姜皎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
“那黑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