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和污尘滚作一团,方月奴跌坐在地,鬓发乱作一团,面上的掌印红的发紫,趁着苍白的唇色,更显得她越发的可怜。
有路人经过,皆是议论纷纷。
没谁敢上前搀扶,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站在路另一头,对方月奴指指点点。
她想要起身,奈何双腿软绵的厉害,瘦弱的身躯一晃,不仅没能站稳,反而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
口里吐出一声娇呼,方月奴眼底蓄起一汪泪,喉头滚起无力的喘息,她闭紧了双目,在彻底昏过去前,忽感到一双温热的大掌,扶在了她抖得厉害的肩头。
方月奴睁开眼,对上了陈均阴沉沉的眉目。
“老爷...”
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抓住了陈均的袖口,抬起失了血色的面容,方月奴讲出泣血般的字句:
“有关今日种种,我当真什么也不知道,若有背叛老爷之举,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似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方月奴挣扎着站起身,四下环顾一圈后,她咬紧牙关,竟是不管不顾的,向着一旁的墙柱冲了过去。
陈均脚步一动,没急着去阻拦她,直到看到方月奴真带了一腔孤勇,想要以死明志时,他才紧忙伸手去抓她的袖子。
“月奴!”
低喝离口,但此时他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方月奴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柱子,血色如溪流般蜿蜒滚落,身躯僵了一瞬后,似残蝶无声坠落。
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姜皎向外瞧了一眼,不成想见到这样一幕,她先是一怔,刚想要开口时,又突然注意到了一桩大事。
视线盯住方月奴染红的裤子,她瞳孔紧缩,喃喃道:
“她...她有了身孕?”
陈均上前抱住方月奴,也留意到了她身下逐渐蔓延开的污痕。
脑中一瞬间想过无数念头,他用力一咬牙,全然不带半点悔意地吼:
“大夫!快叫大夫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的孩子!”
姜皎此时,没空和他计较太多,立刻让胖子去请大夫回来,她快步走到谢婉身边,低声问:
“怎么回事?”
谢婉同样满眼惊愕,皱着眉头连摇了几次头,放轻了嗓音快速道:
“我不知道她有身孕的事。”
“她...”
并非问话的时候,姜皎闭了口,将一切询问压在喉头。
让陈均带方月奴去隔壁面摊暂时安置,没了他的眼睛在一旁,姜皎抽出空档,向谢婉询了最重要的一问:
“方月奴在进陈均府上之前,可有心仪之人?”
“有。”
谢婉点点头,担心姜皎误会,接着又补充了句:
“但那个人,刚离世不久。”
姜皎深吸了口气,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在大夫匆匆赶来,要进门为方月奴诊治时,她一把压住了他的药箱。
他一愣,没等大夫先问,姜皎面无表情地道:
“大夫,这个孩子,不管能不能保住,你都要告诉那个男人,孩子才怀上不久。可知晓我的意思?”
大夫来过逐月楼不少次,和姜皎算得上熟人,即使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可有了这番嘱托后,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叹息一声后,他到底还是点了头。
一扇木门,隔了大半声响,摒弃掉陈均燥耳的动静,偶尔能听得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方月奴挨了一顿打,又主动碰柱自刎,一遭折腾下来,算是没了半条命。
“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那是我陈家的骨血,好不容易能开枝散叶,千万要保住。”
“不管用什么药,我立刻让人取来...”
谢婉靠在门前,把陈均的急躁的喊叫,听了个完整。
唇角绽起一抹冷笑,她越发庆幸,自己清醒了足够早,没把一辈子光阴浪费在人渣身上。
她曾经,是眼盲心盲,才喜欢上了陈均。
大夫似乎交代了什么,陈均一一记下,大步冲出门,和带来的小厮吼着交代了两句。
等小厮离开取药,姜皎拍掉袖口的尘灰,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阻了陈均想要进房的路。
“你做什么?”
事情关乎要子嗣,陈均急的额角生汗,哪有空闲和姜皎纠缠,她未曾回话时,他已要直接推开她清路。
但没等他的手,碰上姜皎的一寸衣裳。
楚赢不知从何处出现,轻飘飘地挡开了陈均的手。
他只觉掌心一麻,恍然有一刻的功夫,丧失掉了知觉,陈均被吓了一跳,再不敢擅动,看向楚赢的眼神里,也出现了浓浓的忌惮。
姜皎瞥了楚赢一眼,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使得连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变得更加张狂了些。
“占了我的地方,总得有个说法吧?”
双臂环抱在胸前,她昂起下颌,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再次说:
“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要给你让地方?”
几次三番被姜皎给了难看,陈均恨极了她,喉头滚动间,嘴里溢出一口粗气,他戒备地扫过楚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我已经给你银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银子?你之前给的,是赔偿我店里的损失,现在要给的,则是另外租借我房子的价钱。”
姜皎摊开手,苍白的掌心显露在陈均眼前,她扬起唇角,道:
“要么给银子,要么我把你的夫人孩子,一并全丢到大街上,我看你反正也不怎么在意她,她自己也不想活了,何必要费力气?”
“我没有银子!”陈均忍耐不住,低吼出一声,“随身带的银子,全部都给你了,你想要的话,只能等...”
“我才不等。你这个人半点信誉都没有,什么下作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如何能相信你。”
姜皎绕了个弯子,在陈均几乎忍不住爆发前,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道:
“不错,当做银子抵给我吧。”
陈均瞪大了眼,想要说什么时,屋里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孩子,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