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罚两个月的工钱，若愿意认罚，他还可以留下，不愿意的话，大可现在离去。”
子车靖说的轻描淡写，然两个月的工钱，可并非什么小数目。
不仅店小二瞬间惨白了一张脸，阿羞也跟着心疼起来，光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逐渐远去，她不由吸了口冷气，小声同姜弃道：
“这公子瞧起来怪好说话的，本想到竟是个相当狠心的主儿呢。”
和念叨不停阿羞比起来，姜弃分明年纪小得多，却没什么表情，还晃着一双小短腿，奶声奶气的反问了句：
“姐姐说过，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难道罚他银子不对吗？”
他天真的童音回荡在大堂所有人耳畔，听得掌柜阿羞连带着店小二，同时愣了一愣，子车靖也是低下头，深深看了姜弃一眼。
虽不过初次见面，但毕竟之前也听闻过姜皎的事迹，知晓姜弃是她废了千辛万苦，才找回到身边，这行径还得了姜家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的厌恶。
子车靖低笑了一声，忽然同姜皎道：
“比起留下姜家，他跟在你身边，才是正路。”
姜皎点点头，手指顺过姜弃凌乱的发，毫不客气地认下这番赞赏。
“当然，他是我的弟弟，并非什么姜家的人，自然要跟我在身边。”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似完全忘了方才的事，可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抹掉额头的汗，子车靖忽然看了他一眼。
纵使不出言语，小二还是瞬间全身紧绷，更是再不敢磨蹭，立即道：
“小的...认罚。”
两个月的工钱纵使让他肉疼，但若丢了工作，想要再找到这工钱多，背景又硬，没有三教九流敢过来找茬的地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还差不多。”
阿羞嘀咕了一句，等到厨房送出了餐盒，她不用人相送，连忙前去接了下来，嗅到香喷喷的味道，瞬间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没想到请姜皎和姜弃出来吃顿饭，竟能遇见这些麻烦事，且到了最后，阿羞也没花上银子。
因由姜皎的原因，使酒楼没要一文钱不说，还点头哈腰送了他们出来，神情之恭顺，使得连一旁的其他客人，都是连连侧目。
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食盒，阿羞回过头，见视线当中再没了欢悦楼的影子，才深深出了口气。她如做贼一般，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注意她们，才小声问：
“小老板，那个年轻的公子...到底是什么病啊？他看起来，好像纸片做的人一样，怪怕人的。”
“厌食症。”
姜皎眼眸半垂，也不知在想什么，听了阿羞的问话，只如随口一般说：
“不过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再拖延下去的话，估计活不上多久。”
她并非大夫，但神情气色终归能瞧出几分，子车靖面容近乎惨白，再加上他吃莲子羹的反应，估计再用其他的食物，仍旧咽不下去，似吞毒一般难捱。
每一次用饭都要经历一番痛苦，也怪不得姜皎告知他蛋酒无用时，会接受的那般快了。
想来子车靖自己，都不愿拥有希望，然后继续体会痛苦，最后再绝望的接受无用功。
“他还挺年轻呢。”
阿羞咂了咂嘴，想到子车靖相貌不错，出手也大方的很，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不过毕竟是个陌生人，她很快被食盒里的香气吸引过注意力，正兴冲冲的和姜弃讨论着，浑然没有注意到，姜皎不知何时慢下的脚步。
天色彻底下沉。
路旁的小贩早早收摊回了家，路上见不到多少行人，偶尔能有几道影子，也都行色匆匆，很快消失不见。
只有姜皎留意到，在街巷最角落的位置，蜷着个瘦小的人影，独自守着一个堆满了毛豆的竹子，脑袋低低垂落，看不清模样。
姜皎连看了她好几眼，直到将要走过，忽然开口问了句：
“敢问，这毛豆怎么卖？”
人影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容，老婆婆看见姜皎，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连忙抹了下花白的头发，哑着嗓子道：
“十..十文钱一斤，若是都要的话，我再给你便宜点。”
姜皎蹲下身，随手拿起一颗青绿的毛豆，轻轻捏了下。
守了一整日的时间，终于等到个要买的客人，老婆婆连忙凑上前些，枯树枝一样的手翻弄着毛豆，又有些紧张的，用她沙哑难听的嗓音，再次结结巴巴地说：
“这些都是...都是自家种出来的，我家在京城外面的小村子，一早摘出来，拿到这里来卖。都是今年刚下来的毛豆，新鲜的很，味道也很好，可以煮..煮来吃。”
她的动作极为小心，对待毛豆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一点，看向姜皎的目光，也是卑怯当中，带着一点期待。
姜皎放下毛豆，知晓老婆婆没有说谎，这毛豆嫩生生的，看得出来是新鲜摘下不久。
拍掉掌心沾染的细毛，她站起身，道：
“我没什么东西能装的，你能否跟我走一趟？或者等我一会儿，我再将竹筐送还给你。”
“我..我跟你去！”
老婆婆终于等到有人愿意买，连忙站起身，因势头冲的太猛，还踉跄了下，若非姜皎及时扶上一把，险些都要栽进毛豆里。
护宝贝般的提起竹筐，她干裂的嘴角哆嗦了下，向着姜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小声说着：
“姑娘，你要多少啊？”
“都要了。”
姜皎瞥了眼老婆婆紧攥在竹筐上的手，再次道：
“若你跟我送过去，就不用便宜了，这毛豆挺新鲜的，值十文钱。”
“哎！”
老婆婆更加高兴，瘦小的身体弯成一张弓，踱起碎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姜皎身后，偶尔触及到她的目光，还不忘赔上一个笑脸。
都走了一会儿，阿羞才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她被老婆婆吓了一跳，先是下意识护住了姜弃，而后才询问姜皎道：
“小老板，这位是？”
“卖毛豆的。”
“毛豆？”
阿羞愣了下，这才看到老婆婆手里的筐子，不过她歪了歪脑袋，再次问道：
“小老板，毛豆有什么吃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