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德妃娘娘也算受宠,这些年怎得就逸王一个孩子?”青果一脸不解:“皇上也不像是不中用啊?”
小丫鬟的话让屋内人皆无语了片刻,随即云曦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回道:“应该是逸王不想让德妃再有自己的孩子。”
德妃若再有自个儿的孩儿,这明面上的母子联盟就破了,逸王只会成为弃子。
以其谋略之能,当早料到此事,断绝了德妃再有子嗣的后路。
“逸王殿下看似英俊爽朗、诸事大度,实则睚眦必报。”
芷安想到当年小小的逸王旧事:他跟贤王争夺一个小麻雀,贤王担心逸王手劲儿大,就说小麻雀先将养在他那里、等大了以后再拿出来一起玩耍。结果当夜,逸王便偷偷去了贤王的屋子里,把那不大的小麻雀偷走摔死了。
芷安说完以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向见多识广的任丹青也不禁喃喃道:“逸王殿下老谋深算,再加上那野心勃勃的性子,委实令人忧虑。”
“既然是双生子,身上可有什么记号?”任丹青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
“奴婢不太记得了。”芷安说着,秀眉微蹙道:“好像是右肩那里有个小小的胎记,像花瓣儿一样。”
花瓣儿似得胎记?
云曦看了一眼青果,青果即刻奉上纸笔,请芷安姑娘画出来。
芷安也不含糊,几笔勾勒出来后,云曦便依照着人的肌肤生长继续扩大。
“花公子如今二十有五……根据肌理生长的情况,花样当是这般。”
云曦收笔,众人探头去瞧,发现那花样子还真跟个花瓣儿似得,颇为好看。
“未必有用。”陆青帆道:“逸王这般谋算,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留待我等去发现。”
何况经年数载,芷安知晓真相却并非当年近身照顾罗才人的贴身宫女,证词未必会被圣上采纳。
“不过让当今圣上疑心却是足够了。”云曦狡黠地眨眨眼,“大人,咱们手里的证据,足够狠狠地告逸王殿下一状了。”
这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贤王逼宫一事。
有褚昭这个明晃晃的人证,不愁当今圣上不就范。
天亮前,陆青帆驾车将芷安姑娘安顿到一处隐秘所在。
刑部衙门,冉杓的差房里灯火通明,所有人彻夜未眠,整理着手中诸多案件之间的牵系,准备面圣事宜。
陆青帆回来后,奋笔疾书的任丹青和冉杓都停下了手中的。
“大人,已经整理好了。”冉杓将手里的卷宗和陈情折子全都归置好递过来。
“辛苦。”陆青帆看了一眼众人,“今日之事十分紧要,还望诸位留在衙门、守住胡子越和牛敬源。”
这些人皆是重要的凶犯,关乎到逸王数十年间的经营,在例罪的时候,保不齐当今圣上要将人带去问话。
等一切处理妥当,陆青帆冲云曦伸手:“走吧。”
终于,到了要向皇上陈情鸣冤的一刻了。
这一条路,他们走了许久许久。
云曦握住陆青帆粗粝的大掌,眸光坚定。
任丹青站在后方欣慰不已,同样熬了一宿的冉杓忍不住打了哈欠。
青果揉着眼睛将泪意散去,小声喃喃道:“太不容易了。”
这一途长行,终于即将看到终点。
且说,陆青帆和云曦抵达皇宫门外,几个护卫的模样都有些陌生。
“尔等何人,可是奉召入宫?”看守皇城护卫即刻拦在门外。
陆青帆眸光一冷,将腰牌递上:“刑部侍郎,恳请入宫面圣。”
“她呢?”那护卫确认腰牌无误,便将注意力转到了云曦身上。
“我来给贵妃娘娘复查身子。”幸好云曦早有准备,也拿出了承乾宫的腰牌。
护卫再度检查片刻,视线警惕地打量二人,随即又问道:“你二人为何一道行事?”
“你……”陆青帆怎会瞧不出此人实乃刻意刁难,已然有些恼了。
云曦先陆青帆一步忙不迭解释道:“护卫大哥有所不知,我虽是为承乾宫娘娘复诊医女,实则是圣上钦赐一品仵作,在刑部侍郎陆大人衙门内做事。今儿一道入宫实乃巧合。”
她长得漂亮、声音温柔有度,言行信服度极高。
那护卫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放行了。
临去前,陆青帆瞥了那陌生模样的护卫一眼。
悄然隐去眼底的暗芒,陆青帆再度牵住了云曦的手。
“上次我入宫的时候发现宫内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宫门防的护卫也是新换了的。”云曦小声道:“德妃娘娘主掌后宫,眼线密布;褚大人身负重伤人在刑部,外宫只怕也尽数落在逸王殿下手中了。”
他们二人今日的目的主要是面圣陈情,稍有差池就会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陆青帆略一颔首,这也是他没有继续与之纠缠的原因。
御书房就在眼前,陆青帆二人刚一迈上台阶,便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拦住了。
“何人胆敢擅闯御书房?”小太监撕厉高昂的声音大得出奇,似是在给御书房内的人传信儿一般。
“下官正三品刑部侍郎陆青帆,有要案求见圣上。”陆青帆沉声道。
“原来是陆侍郎,还请稍后,奴才这就去为大人通禀。”小太监听完陆青帆身份,微微一笑,即刻入了御书房。
片刻后,一上了年岁的中年太监提着拂尘淡淡地道:“圣上龙体欠安,今日不予召见。”
现下,便是再迟钝、云曦也已经觉出宫中不对了。
从进宫门到面圣,接有所阻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想让他们顺利面圣。
“微臣有惊天大案启禀,务必得即刻面圣。”陆青帆临危不惧,手中举着陈情折子:“内务府总管何在?”
“怎么,奴才还伺候不了陆侍郎了……”那太监脸色一沉,便欲要继续发难。
陆青帆冷脸沉着,眼底寒意迸射,独属于高手的威压悄然散去,惹得那太监蓦地掐断了后面的话。
“丰裕,不得无礼。”御书房侧门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陆青帆口中言之的内务总管太监。”
“金公公。”陆青帆和云曦皆上前见礼。
内务总管金公公忙不迭陪了个笑脸恭敬地道:“陆大人息怒,这小子是才调到御前当差的,诸事不知。二位可是有何要事面圣?”
陆青帆颔首,将折子奉上。
“若皇上看过之后还不愿见微臣,微臣自当带云曦退下。”
“这……”内务总管金公公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应了。
“两位稍候。”
大约过了一会儿,金公公出来了,神色复杂地道:“宣刑部侍郎陆青帆、刑部仵作云曦觐见!”
云曦心中一喜,跟上陆青帆的脚步。
在经过金公公的时候,她客气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塞过去道:“多谢公公。”
“不谢。”金公公对云曦的体贴懂事儿颇为赞赏,暗中将荷包收下后,提点了一句:“皇上近来事忙、心情不好,还望二位小心回话。”
“多谢公公提点。”陆青帆抱拳,记下了这份人情。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之后、神色肃穆地盯着手里的奏折。
见陆青帆二人进来,龙目迸射出灼灼精光,将折子重新丢回陆青帆脚下:“奏折之上所言可真?”
“证据确凿、字句属实。”陆青帆叩首:“还望圣上下旨,彻查此案。”
云曦也低头颔首,眼底涌上两分不忍。
自打太子朱珩重归贤王之位后,皇上日渐老态,竟连脊背都佝偻了不少。
接连失子,原来九五之尊也并非无动于衷啊。
“哼,就凭几个旧人的牵系、古怪的花名册,尔等如何能断定,当年废太子一案和白氏诸案皆含冤情?”
皇帝口吻已多了几分愤怒,冷声呵道:“还是你陆青帆私心泛滥、平冤为得是让云曦恢复白筝的身份,好让你二人修得姻缘!”
“轰”地脑子轰鸣,云曦惊讶抬头,后脊背蓦然冒出无数冷汗来。
皇上竟然早就认出她是白氏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