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殿下府邸。
书房内侧,逸王微微支颌看书,英俊的眉眼却有些失神。
“叩叩”,内墙微响。
逸王偏了偏头,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护卫、把门打开了。
“殿下,人……跟丢了。”原该在城中的影子从密道进入逸王府,略有些惊慌地道:“他轻功卓越,属下等……”
“知道了。”逸王神色不改,“尔等若都能跟踪陆青帆,他还是力挑燕侯、诛杀青峰的绝世高手么?”
连他身边第一高手,在陆青帆手中都未曾讨得什么便宜,何况这些影子。
黑衣人一脸内疚地抱拳离去。
逸王殿下搁下手中的书卷,走到桌边看着前一夜布下的棋局,淡淡地问道:“他跟你打了一夜,都未曾在你的一招半式里发现端倪么?”
“不知。”
屋中分明除了逸王并没有旁人,那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浑然天成的内劲和空中流淌的尘埃混在一处,显出此人深厚的功力。
这个回答逸王颇为满意,他瞥了一眼房顶。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你确实无法保证自个儿不被发现。”
片刻后,一个身形清俊、披黑色斗篷的男子落入屋内,斗篷之下,他只露出了高挺的鼻子和侧颜,自带一股淡然的气场,冲逸王略一抱拳,“陆青帆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与天下诸多习武之人过招,本王还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夸赞旁人之言。花楼主。”
此言一出,男子便摘下浓黑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英俊和煦的容颜。
“殿下呢?听说云仵作等人已经对我们的身份起疑,查到浣衣局去了。”
“她们一无所获。”逸王说完之后,饶有兴趣地望着花间影:“你喜欢她?”
“别动她。”
花间影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随即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殿下虽胜券在握,也最好莫要过于自满,免得功亏一篑。”
“宫中诸事自有母妃料理,我等专注大局便是了。”逸王将一枚黑子落下,意味深长地道:“杀褚昭失败,你就没甚可说?”
花间影瞥了逸王一眼,隐匿身形之后便离开了。
逸王再度四下瞧了一眼,淡声道:“小气。”
“殿下。”
门外响起恭敬的敲门声,逸王扬声唤“进”,一个逸王府护卫装扮模样的男子走进来,恭敬地道:“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康益和余弦的尸首找到了。”
“焚毁即可。”
“是!”
康满的存在到底是个不定的。逸王早就想兵不血刃除掉“祥龙斋”一众。奈何他们跟中原关系紧密,一直没个下手的机会。
亏得康益那厮是个扶不起的,几经挑拨就嗜赌如命,到底是将“祥龙斋”数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逸王再度落下一枚白子,“北莽如何?”
“那边回复,要他们出兵自可,前提是……”护卫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逸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要看到本王明确出手吧?”
“是。”
“退下吧。”逸王手执黑子,自语补充道:“北莽拓跋禄……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任他们如何狡诈,还是殿下算无遗策。”男子恭维一番才告退。
逸王再执白子,堵住了方才黑子的退路,意味不明地道:“接下来,且看你陆青帆会如何应对。”
……
且说陆青帆甩掉身后的尾巴,便悄然来到外城处一荒废的小院。
从院子里绕过细密的深林、走进古朴的山涧,再往深处走竟然别有洞天:精致竹园小屋建立在山涧的空地处,那随风摇曳的青枝冒出小小的绿芽,颇像一处世外桃源。
若旁人在此,必会惊叹于初秋时节的山涧内竟然还能有生机盎然的所在,也得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哎呀,这不是我家主子爷么!”略显调侃的声音透着几分生机,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子嬉皮笑脸地倚靠在院门边上,望着陆青帆疾行而来的身影,把手里的暗器揣回腰间。
“身子还未大好,莫要动用内劲。”陆青帆走上前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此人正是今日“骤死”的冷海。
“大人说话同云姑娘一样一样的。属下是昏睡得久了,但伤势将养得挺好呢!”
冷海才苏醒不久便要被挪到此处来,临去前云姑娘可没少交代“病患注意事宜”,直说得他犯困。
没想到自家大人来了又是一通耳提命面。
“谁来了?”屋内又探出一中年男子的脸庞,竟是早就“身死”的翰林院侍读,辛藿。
“辛先生。”陆青帆拱手抱拳,“身子将养得可好了?”
“还行、还行。”辛藿摆摆手,“外间局是如何?”
陆青帆眸光微沉,“有些复杂。”
三人回到屋中,陆青帆简单地说及“飞鹤峰”一案和胡子越的存在。
听闻柯氏一族后人血脉犹存,还悄然藏匿了数载不曾被人察觉,辛藿的眼中涌上几分激动之色:“好、好啊!想不到天未亡我,我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胡兄非要请缨为饵,后续……”陆青帆压低声音叙说,三人就计划不住颔首点头。
期间冷海还特意提了几个问题,陆青帆皆细心答了。
听闻云曦竟然大胆推论到花间影和逸王殿下的身世上,辛藿都不禁咂舌道:“小姑娘是真敢啊!”
“此前并未注意,也是前些时日逸王到刑部挑衅,欲纳云曦为妾。这离得近了、观察得便也细致些。”
陆青帆说这番话口气颇为讽刺。
人之骨相并非一以贯之,想要看出二人是否有血亲关系也绝非扫过一目便可确认。
云曦和逸王身份悬殊、向来没有近身的机会,那日却将逸王看了个清楚明白。
逸王志得意满、到底是大意了。
“他是低估了咱们云丫头的能耐。”辛藿嗤笑一声道。
冷海在旁不住点头,只有见识过云姑娘医术的人才知晓她的能耐有多吓人。自己可是生死关头走过一遭被捞回来的人,对云姑娘只有感激和佩服。
“你等注意到逸王身世,他必定也会察觉,万一……”辛藿说完后立刻注意到了陆青帆挑眉的小动作:“这也在你的算计里?”
“就怕他跟德妃没有动作。”陆青帆墨眸底皆是灼灼寒芒:“他喜欢掌握主动权,我们就把主动权送上门去。”
“哈哈,好,好!”辛藿满面欣慰,只觉这些年轻人当真能干。
白学政在天有灵,定也老怀大慰吧?
此刻,京城。
云曦小院。
已经熄灯的主仆二人悄然从门内探出头来,青果见周围无人,冲着身后的小姐点了点头。
二人摸黑从家中出来,快速赶往皇宫外。
等抵达宫外侧门,云曦主仆就瞧见已然提前抵达的樊志和阿闪。
“来了来了,”阿闪刚喊了一声就被樊志捂住了嘴巴,呜呜两声就闭上了嘴。
“嗓门这样大,生怕不被人瞧见?”云曦走过去,哭笑不得地道:“来多久了?”
“不到一盏茶。小人怕被人跟踪,在周围绕了两圈才来。”樊志知道自个儿武功不行、最怕被人发现。
阿闪撇撇嘴,小声补充一句:“云姑娘,我看过了,周围没探子。”
云曦点点头,看天色,距离约定的时辰快到了。
就在一行四人悄然等待的功夫,“咿呀”一声,紧闭的宫门悄然开了。
三四辆马车悄然出来,上方压着巨大的恭桶,夜色里车轮滚过的声音清晰可闻。
“出来了。”云曦压低声音说完,四个人便悄然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