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闻进刚一宣布比试结束,乔白就往裴宣那边跑了过去。
只是裴宣也只能隐约看见少年哭肿了的眼睛,他的视线已经被自己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
裴宣身上全是伤,刚想告诉乔白不用为自己担心,就呕出一口血。
乔白连忙喊人的名字让他清醒一点,“裴宣你别睡!你看看我!裴宣!”
乔白喊人来帮他把裴宣抬出去,可满场上百人竟无一人想帮他。
燕闻进依旧微笑着看他,只是唇角的弧度似乎更上扬了一些。
乔白一使劲把裴宣的大半个身体都倒向自己这边,摇摇晃晃,几乎是半步半步的挪动着,没两步就大汗淋漓。
乔瑞连忙和燕闻进请求道,“殿下,既然比试结束,微臣与臣弟的人都没能脱颖而出,那我二人先行告退。不知可否借您这府里的几人,帮忙把这人抬到马车上。”
“本王只答应了比试结束,可没说别的啊。”
“这...”
燕闻进的扇子“唰”一声打开,“怎么,你有意见?”
你都这么说了谁敢有意见?
乔白本就没指望这人能帮他,听见这话更是使劲的往前走。
“景玉不过来和本王告个别吗?”
乔白脚步不停,气喘吁吁,“在下身上血腥气重,恐令殿下不快,恕在下先行一步了。”
“无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见。”
“......"
裴宣好像听到一人压抑的啜泣声,猛的放大又骤然不见。
他好像听见乔白在喊他的名字,好像又听见少年歇斯底里的喊另一个人...好像叫小离的...
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他身边总有这么多人萦绕,男男女女,无论皇宫贵族亦或是市井小民,似乎只要了解了他性子里的可爱之处就会喜欢上他。
就算是没有自己,少年也能活下去的吧...
“裴宣!呜呜呜裴宣!”
“小狸,你不是说他该醒了吗?”
“我不要小点声,我还怕什么,他醒不过来我还活着做什么?”
又过了许久。
少年似乎是绝望的嘶吼了两句,裴宣好像听见了刀剑拔出时的寒声,“裴宣......我和你一起去死...我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不!不行!景玉,别这样!
为什么说不出话!
景玉!
乔白已经绝望了,他知道古时的人们可能会因为一点感染就离世,可他还是无法相信裴宣会就此长眠。
他一开始还担心会被乔瑞他们发现,只小声喊着小狸。但人真正激动的时候,根本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已经丝毫不顾别人看他的眼神,几乎疯魔一般的一刻不停的呼唤小狸的名字。
乔瑞以为他伤心过度,让人把他拉出去,可乔白赶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把手伸了进去。
“啊!!!”
“景玉!快把门打开!快!”乔瑞怒吼着,“你不要命了!”
乔白眼神空洞,声音喑哑,“他要是能醒过来我自然也活着。”
乔瑞看不得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你什么意思?你要殉情吗?你不管我这个哥哥了吗?父母呢?秋月呢,你还没送她出嫁啊!”
“...对不起。”
三天,乔白中间太饿了昏过去一次,在那醒来就仿佛荣光焕发一般,不知道是从哪拿出来的药丸往裴宣嘴里塞了进去,然而奇迹还是没有发生。
裴宣依旧发着高热,医生也来让他们做心理准备,“以病人现在的情况,即使醒了也可能因连续的高热神智不清,就此退化成几岁痴儿也是极有可能的。但若今夜还醒不过来...唉。”
乔瑞特意把乔白赶了出去,但乔白哪里能不知道裴宣现在的身体状况,小狸早就回来告诉了他一切。
“乔乔...如果主神几晚还不能醒...要不要我帮你转移到下一个世界啊?”
“不用,”乔白脸色惨白,语气却十分坚定,“我自己来。”
傍晚时分,乔白特意端了一盘菜走到大家面前,怜音也心疼的过去帮忙,“景玉弟弟。”
“多谢姐姐及时帮了我们,不让裴宣或许两日前就...”
“说的什么话,我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有难,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何况你们不是也曾经帮过我吗?”
桌上,乔白主动站起来敬酒,连着秋月他们一起,挨个敬了过去,“这几日是我糊涂了,多谢兄长和怜音姐姐的照顾。我想好了,无论裴宣...我都会好好生活下去。”
“真的?”乔瑞依旧半信半疑。
乔白讲杯中酒一饮而尽,“弟弟是真心实意的。”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乔家子孙!”
乔白接着给几人倒酒,“兄长,你们已经守了这么久,今夜就让我来吧。”
“好啊...啊不行!”
“为何?”
乔瑞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迷糊,“总之就是不行...”
乔白忽然站起身,倒光了自己杯中的酒,看着早已昏睡过去的众人,“不行也得行了,兄长,替我和父母亲...说句抱歉吧。”
“你怎么...能...在酒里...下药...景玉...快回来...”
乔白擦干了眼泪,他带着最后的期许推开房门,但裴宣依旧没有苏醒。
乔白拿出那柄断在裴宣身体里的剑,那是几日前从裴宣腹部发现的,从自己一日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乔白就决定这么做了。
“乔乔...你真的要这么离开吗?很疼的。”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他的痛哭罢了。”
乔白嗓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动听,但他语气依旧温柔,带着少年独有的憧憬。
子时已经过了一刻钟,裴宣丝毫没有任何迹象。
“乔乔......”
乔白趴在裴宣的胸膛上,轻轻的抚摸对方的发丝,“裴宣,我和你一起去死...我先走一步,我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乔白用手帕包住了一边的断剑,微微用力抵在自己脖颈。
有血顺着断剑流到他的衣襟上,可乔白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睁开眼,一只粗糙的、布满伤口的手掌握住了那柄断剑。
“景玉!你要做什么?”
裴宣双眼猩红,声音带着嗜血一般的疯狂,夺过那柄剑甩到地上,然后大力的箍紧了乔白的腰,把人压倒在床上。
裴宣这次仿佛不带丝毫温情,直接的、狠狠的,对着那张唇,已经不能用亲吻,是撕咬、啃食一般的,仿佛要把人吃进肚子里一般的凶猛。
怎么能为了他就要自戕!景玉,景玉,我的景玉...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要和我一处,景玉,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