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骂骂咧咧的带着护送他的几十个郡兵和五锭金子一封公文走了,再不走的话他怀疑自己要被黄泥城的黔首杀死。自从亭中百姓知道郡府不但不救灾,还摊派十万钱的加赋,而且今年的口算赋税可能无法减免,信使一行人在黄泥亭中遇到的黔首都是目露凶光,表情不善。
信使离开的次日,王冈首的两艘货船拔碇启航。平日里王冈首运盐去南海郡发卖,主顾就是陶典等几个大户,价格固定,不用担心王冈首吃差价。这一次大灾之后去卖盐买粮食价格可没办法确定,必须派人跟着去。司空德富指派了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义子跟着去登记价格,务求买到尽可能多的粮食。
黄泥城中热火朝天的进行重建,按照司空德富的要求,首先要保证冶金作坊和船坞的重建,其次是木作坊和铠甲刀剑作坊,造纸作坊和砖瓦石灰作坊得到最后。晁寻提议给其他的里坊也发一点救济,毕竟黄泥城外各里坊是务农为业,粮食绝收后他们很难。司空德富其实不愿意管黄泥城外的人,在他看来,自己的基本盘是手工业者,但是不救济也不行,他给晁寻下了命令,所有农夫今年赋税口算加赋都减免,但是救济粮食要他们去砍木头来交换,由于风灾,韶州来的煤铁已经断绝,生铁前期储存了不少,煤炭却没了,正好用木头烧制木炭顶替一时。
二十余日后,王冈首带领两艘货船回来了,八千斤盐换来一万六千斤稻谷,粮食足足涨价了十余倍。除了粮食,王冈首和义子们还带来了不详的消息:郡府已经开始聚兵,准备讨伐不交税的亭里。首当其冲的是南海郡附近的几个亭里,不过这些亭里的亭长里正都是世家豪强,不知道会不会聚族抵抗。
公所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朱府君这是什么处置方法,这是把南海郡治下的百姓当场蛮夷贼人对待啊。賈过建议道:“明公,我黄泥亭不得不防,应该立刻聚兵,严防有人突袭。”
司空德富也很苦恼,按部就班的爬科技树,一场风灾就打的自己手忙脚乱。聚兵就是提高战备等级,这都是花钱如流水的。这边是郡府准备讨伐不交税的乡亭,一边是黄泥亭这样的准备聚兵反抗的亭长乡长,怎么看这岭南也要大乱了。
黄泥亭的军队按照司空德富和賈过的商议,分为内外两军,内军主力是教导队,就是黄泥城中以义子义女和工匠子女为主力的火器军队,全军披挂制式双层铠甲,有火炮能够组成三段击军阵。内军还有一群人是拿着司空德富工钱的工匠,工匠们按照大汉朝廷的传统,都是冷兵器军人,他们武器是矛戈长刀弓箭,全部双层甲,除了竹甲,还有鳞甲皮甲锁子甲等等,各式各样杂乱无章。他们作为成熟的乡兵,也可以独当一面。外军就是黄泥亭的外围各个里坊,以农耕为主的农夫组成,他们武器是铁头竹矛竹弓,大部分没有短兵器,大部分没有完整的铠甲。内军火器兵有不到二百人,工匠三百人左右,外军一千一百人。另外水师水手有八十多人,他们不参加搏斗,就是行船,战斗由教导队执行,司空德富不准备和敌人水军比赛跳帮打斗,他的战法是用火器压制敌人,然后杆雷艇上前炸沉敌船。黄泥亭还有一千多人的家属老幼,不能参加战斗,但是要消耗粮食。
司空德富拿着两份表格,头大如斗。一边是军队花名册,一边是亭中存粮和财货的储备。聚兵后士兵要保证一日三餐,家属一日一餐 ,按照现在的消耗,粮食撑不过一个月。他犹豫不决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起兵造反,有粮食的时候主动权总是高一点的,司空德富把起兵的日期定在十五日后,如果还不能解决粮食危机,自己被迫要干活了。
只过了五天,一份檄文传到黄泥城,是几名骑兵趁着天黑射入的箭杆带来的。一块绢布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打下番禺杀朱賊,开仓放粮乞生路。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生怕有人看出书写之人的笔迹。等黄泥城的人准备出城察探,这些骑兵已经逃之夭夭了。
黄泥亭派出了多批探子,加上亭中百姓打听到消息来报告,又过了五天,黄泥亭的高层干部们算是大概知道外面的情况了。南海郡府派出的郡兵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造反的除了各处亭里,还有山中蛮夷,可以说这一次由于灾情严重,汉人农夫的亭长里正和山中蛮夷的洞主终于联手抗拒朝廷加赋。司空德富一伙人在一张非常抽象的地图上来回比划着,发现自己要是想去凑热闹,起码要经过两个亭的地面,路途远不说,现在大家都造反了,谁给你提供后勤?粮食补给买都没地方买去。况且情况千变万化,要是到了地方,郡兵获胜,黄泥亭几百号人马就独自要面对郡兵了。
晁寻拿着檄文,对司空德富说道:“明公,我们不知道这一次是谁主事,可能是明公不是本地人,他们觉得你不一定会造反,但是给你通风报信,逼着你也造反,哪怕你知道有人造反不去告发,自然是同道。我看他们檄文,是准备攻击番禺城的,不如我们由海路直接进军番禺,城中有粮仓,有工匠,有财货,若是得手,对明公大有裨益也!”
賈过摇摇头说道:“不妥不妥,番禺城墙高大粗壮,我黄泥城只有千余人,还要留数百人守卫,只能出动不到六百人,人手太少,而且船只载不了六百人。”
晁寻却不肯放弃,接着说道:“賈老父对番禺城不熟悉啊,我在番禺城住过多年。工匠作坊在西城,城中北贵南氓东仓西作,西城墙最薄。有的作坊还在城外羊马墙中 ,若是用明公的火药炸开,其他地方不好说,作坊中的工匠必然能搜刮一空。”
司空德富想了想,三艘货船加两艘军舰最多只能拉上四百人,这么一点人炸开城墙没问题,但是抢一票大的很难。要是真的侥幸抢一票大的,回来该抢船了,要不然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