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了两天,把冶金作坊的细节和人员安排一番。司空德富终于有时间接见太平道的客人。
公所依旧是简陋的,不过里面的设施让太平道的客人非常不习惯,每个人都有一把能放下腿脚的高椅子,面前的几案也是高脚的,可以匹配高坐姿的椅子。司空德富坐在主位上,太平道的客人左手入座,晁寻和賈过右手陪客。
晁寻首先开场白:“两位太平道的贵客,千里迢迢从冀州来此,必然是有要事相商。请明示。”
孙华起身行礼道:“数月前与有聚兄谈论过,有聚兄虽然不认可大贤良师的理念,但是有聚兄对鬼神的理论,大贤良师认为可以借鉴,毕竟有聚兄是仙人弟子,对鬼神之说有独到之处。”
司空德富非常不愿意一直背着仙人弟子的名头,这个身份对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连忙说道:“我可不是仙人弟子,也就是在蓬莱仙境做仆役,可没有仙法。”
张平接茬说道:“司空亭长过于自谦了。你说的关于天庭地狱,轮回转世,于我太平道大有裨益,太平经需要充实,只是这细节尚需司空亭长指教。”
司空德富客气道:“张兄还是称呼我表字有聚吧。未请教张兄表字?”
孙华只好站起来拱手施礼,介绍道:“张平兄表字持恒。”
司空德富伸手示意他们两个人坐下,说道:“恕我直言,大贤良师的口号乃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大汉朝廷以黄老治国,沿袭先秦律法,太平道口号的目的恐怕不是简单的导人向善,而是推翻朝廷。你们现在事业未尽,考虑完善太平经,岂不是本末倒置?”
孙华回答说:“非也,太平经若是能帮助黔首草民知道此生虽苦,来世可期,必然信者众多,于我教乃是大好之事。”
司空德富摇摇头说:“不是如此简单的。贵教信众多,和大汉朝廷腐败,豪强世家剥夺黔首有关。黔首草民毫无生计,自然对贵教这种互助组织趋之若鹜。可以说,多数信众是为了符水和互助,符水治病,互助组织能抵抗豪强盘剥,和贵教的教义关系不大。”
张平听司空德富这么说,有一点不高兴了,说道:“大贤良师一心为天下苍生,我教信众都是相信大贤良师的太平经所称的教义。”
“我相信啊。但是这教义不足以打动世家,大汉朝廷的武备也非常强悍,你们若是被朝廷消灭,这教义再好,也是无用。”司空德富说道。
孙华觉得这才是司空德富一直对太平道敬而远之的原因,他又站起来深深地作揖见礼道:“司空亭长,有聚兄,你就如此不看好我太平道吗?你可知这天下,黔首草民朝不保夕,卖儿鬻女,天下不公至极。我太平道人人互爱,奉公无私,对教中兄弟一视同仁,难道这样的大贤良师不应该坐天下吗?”
司空德富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是无法辩论出结果的,连忙伸手按了按,打住争论。他说道:“也罢,我可以帮助你们完善太平经教义。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写下问题,我抽空回复你们便是。”
张平还是不服气说:“待大贤良师夺取天下,你该如何?”
司空德富想到前世有关于辩经的一段故事,觉得拿来用上正合适。他拱拱手道:“若是大贤良师夺取天下,自然有大儒替大贤良师辩经,大儒一定能把大贤良师的太平经也纳入经义中,解释这经义如何符合天道大义。我一个小小的亭长, 最多算是地方豪强,自然是入教研习太平经。”
张平气哼哼的说:“有聚兄还是不信大贤良师能夺取天下。”
司空德富说道:“这样吧,若是他日太平道夺取天下,我拜入持恒兄门下为弟子,若是将来太平道事有不谐,我这里欢迎二位来此避难。”
“好,你我击掌为誓!”张平立刻高兴起来,走上前来,伸出右手掌,和司空德富击掌发誓。
唇枪舌剑的辩经结束,孙华送上了大贤良师张角送来的礼物,十斤黄金。司空德富现在就是小财迷,看见礼物,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道谢,请他们回驿所后尽快写出问题给自己。
两个太平道的客人告辞而去,賈过面色不俞的近前说道:“明公,这太平道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要造反,南海郡也有不少太平道教徒,不得不防啊!”
“賈老父,这遍地的贼人盗匪,不是太平道造成的,乃是大汉朝廷造成的,皇帝收职钱,造北宫加赋,豪强世家偷税漏税,黔首草民破家流亡,我看这大汉迟早要完。只是天下大乱之时,没有武力和粮食,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现在的要务是发现尽可能多的伙长,队率,把我们的军队搭起来。”
这是司空德富第一次在賈过和晁寻面前表示大汉要完,两个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看,算是知道司空德富发了一大笔外财,居然没有拿来享受,而是用在扩军和扩大各种工匠作坊上的原因了。他们齐齐拱手道:“谨遵明公教诲。”
晚上,孙华来拜见。他拿了一摞写了问题的竹简,双手奉上,同时问道:“有聚兄,今日之言,你似乎不看好太平道前途,请问是何原因?”
司空德富其实想招揽孙华的,他不是太平道的核心成员,读书识字又有理论能力,可以担负宣传工作。他回答说:“求颜兄弟,大汉朝廷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但是虎威尤在。你们太平道现在都没有一个治国纲领,你告诉我,太平道若是造反,粮秣何来?兵员如何训练补充?占领的地方如何治理?律法是什么?谁有资格见大贤良师?太平道的晋升渠道是什么?太平道如何决策?”
孙华听完,整个人傻了一样,想了半天,终于颓丧的摇摇头说道:“没有,好像都没有。原来有聚兄如此高瞻远瞩,若是能加入我太平道,岂不是更好?”
司空德富噗嗤笑了:“我又不姓张,又没有兄弟家族,到太平道能做什么?倒是你求颜兄,千万记得我说的,若是不妥,来我这里,还是有一张椅子给你坐的!”
孙华犹豫半天,终于长叹一声,深深地作揖行礼道:“孙华在此谢过有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