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夜锦听闻自己的大哥遭了难,在书房急的来回踱步。他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去考个一官半职,总比现在束手无策强。
“啪”的一声惊得荣夜锦跳了一下,他侧眼瞧去:岑旌尘的手被池阙打到旁侧,僵在半空。
岑旌尘再次伸手向池阙的额头探去,他手中还拿着方干净的帕子。
他哄道:“阙儿,你先让我把伤口处理好。大哥的事,我会想办法。”
池阙抬头看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岑旌尘仔细的擦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我最开始说,婚事是大哥求来的,时至今日你都没有信。”
池阙鼻子一酸,对着荣夜锦问道:“二哥,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荣夜锦沉吟着开口:“你来府上那年,我五岁,大哥七岁,明月三岁。”
他的话太过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荣家的孩子。
“二哥。”
岑旌尘见池阙泪水一串串的滴落,他低声道:“别再说了。”
荣夜锦也识趣的闭嘴,他现在最着急的,是自己的大哥。
眼眸一转,他问道:“殿下,疏通牢里那些人要准备多少银两?”
“那是天牢。”
岑旌尘将药粉倒在棉花上,轻轻点拍在池阙的额头:“除非父皇下旨放了大哥。”
“我偷偷进去换大哥也不行吗?”
“你当那是靖侯府?翻个墙就能进?”
“翻墙?”
“……我是说那地方守卫森严。”
荣夜锦没心思琢磨他的话,他垂头丧气的将自己甩在圈椅中:“到底要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大哥被问斩吧!”
“我不是说了,我会想办法。”
岑旌尘嘴上不耐烦,手上帮池阙包扎的动作却极其轻柔:“五个月,怎么也够我将人救出来了。”
池阙握住岑旌尘的手:“旌尘,方夫人是不是还在都城?”
方休曾经提起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曾为方老将军等人争取过时间。
想必方夫人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若是自己父亲对沧翎有恩,自己或许能再进宫求皇上网开一面。
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比不过自己亲自去说来的有分量。
岑旌尘心下了然,道:“你先好好休息,过两日我陪你一同前去。”
“今天不可以吗?”池阙迫切的问。
“你这样让方夫人看了怎么想?”
岑旌尘对着她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至少等消了肿再去。”
深夜最易多思,岑旌尘听着身边发出时断时续的窸窣声,望向池阙的背影,伸手将人揽在怀中。
他轻轻拍着她的侧腰:“阙儿,你快些睡吧,我会想办法救靖侯出来。”
见她要往角落里缩,他起身将她身体扳了过来。却见池阙正咬着下唇,悄悄的啜泣。
岑旌尘见她落泪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他用衣袖擦去她的泪水,柔声道:“阙儿,别哭了。大哥会没事的。”
池阙没有作答,抬起两只胳膊往他身前送了一下。
岑旌尘俯下身,一双细嫩的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他半靠着枕头撑起上半身,让池阙趴在自己胸前,伸手抚摸着她铺散在脑后的青丝,由着她将自己的中衣浸透。
他打趣道:“池姑娘,今儿怎么变得如此粘人?”
见她摇头,他故作轻松道:“让我猜猜,我们池大小姐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世,才哭的睡不着?”
鼻尖满是清甜沉静的气息,池阙抽泣道:“我……我只是难过……大哥明明知道我不是……不是亲生的……还处处惯着我……还舍命救我……”
她哭的一塌糊涂:“可我却救不了他……我好难过……好难过……”
“阙儿。”
岑旌尘将她往身前拉了拉:“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池阙抬起头,撇着嘴问道。
眼角溢出的泪水被粗粝的指腹抹去,他温声细语的说:“羡慕你与大哥不是亲兄妹,他却待你比亲兄妹还亲。
我上面有三位兄长,身上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我从未感受过兄长们的疼护。”
“我瞧着宁王殿下对你还不错……”
“傻姑娘。”
岑旌尘宠溺的吻去她挂在嘴角的泪水:“五哥对我再好,也不会像大哥对你那样不图回报。”
“那你还跟他走那么近……”池阙嘟囔道。
岑旌尘拍拍她的头:“我在意的,无非就是母亲、康宁和你。只要他不触碰我的底线,我吃点亏没什么。”
“你还吃亏……”池阙吸了吸鼻子,“年年给你送一车杨梅,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
岑旌尘沉下墨眸,揉搓着她的后腰:“阙儿,你没到我府上前,五哥从没给我送过这东西。”
池阙不解的望着他,片刻后她瞳孔一缩:“宁王这是什么意思?他对你有所图?”
“我不知道。但难保他日后不会借我的手除掉某些人。”
他的话惊出池阙一身冷汗,她缩了下身子:“你……你……!”
“我只在战场上杀过敌人。”
岑旌尘摩挲着她光洁的后背,安抚着从她身上发出来的惊恐:“他不想见的人估计在我没回都前,就已经除的差不多了。”
岑旌尘眉心微动,轻描淡写的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入朝为官的?”
荣夜风如此出挑,他不信宁王没嫉妒过。
多年前的上元灯会,是不是宁王下的手,犹未可知。
“大概……十七岁吧。”
池阙趴回他的身前,偶尔落下几滴泪:“我记得那年大哥随着爹去过宁漳,好像是为了处理一桩失火的事情。去了好久呢。”
“处理的怎么样?”岑旌尘问。
池阙道:“有大哥和爹爹在当然没问题!大哥回来后还被皇上赏过呢!”
“还是大哥厉害,我十七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本事。”
岑旌尘笑盈盈道:“许久都没抱着你了,今晚就这么睡吧。”
池阙羞怯的摇头:“不要……这么睡不舒服……”
“自从你阿姐的孩子出生,你就没怎么理过我。”
岑旌尘埋怨道:“你整日都陪着那个小女娃,也不知道陪陪我!你自己说说,你有多久没让我抱过!多久没和我亲近了!”
“尘公子。”池阙用手点了下他的鼻尖,“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岑旌尘问。
池阙破涕为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厨的醋坛子翻了,好浓的醋味儿啊,酸的我鼻子都疼了。”
心底的埋怨被她可人的笑意冲淡,岑旌尘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我发现你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开始变着法的取笑我。”
“不敢。”池阙眼眸如月,“你是燕王殿下,我可不敢惹你。”
“靖侯府就是个醋缸子。”
岑旌尘大方的承认着:“我泡在里面自然会吃醋。”
“那你回燕王府吧。”
“不回,我喜欢吃醋。”
“……你好不讲道理啊!”
“道理?我不认识字,道理什么的自然也就不懂。”
“……骗谁呢!不识字你怎么上朝!”
“当然是骗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