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夜风三人的心猛地坠到谷底,池阙抓着产婆吼道:“血崩了还不赶紧给我阿姐止血!”
荣夜锦:“赶紧滚进去救我妹妹!”
荣夜风推开产婆跑进屋中:床榻上的人血色全无,腹部扎满了细长的银针。
太医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侯爷……大小姐她……”
池阙和产婆也跟了进来。池阙见荣明月满脸汗水,双目紧闭,扑上前去喊道:“阿姐!你醒醒!不能睡!不能睡!”
荣夜风转身攥着产婆的衣领,指节泛白,他神情狠戾的盯着面前的人:“本侯的妹妹要是有事,你和那个太医谁都别想活。”
“大哥……阙儿……”
“阿姐!我在!”
榻上传来细微虚弱的声音,荣夜风上前,握住荣明月冰冷的手:“明月!大哥在呢!”
荣明月感觉到身下涌出一股股的暖流,身上也冷得厉害。她嗤笑着问道:“大哥……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别胡说!”
荣夜风呵斥道:“什么活不成了!有大哥挡着!阎王来了都得绕着你走!”
“大哥……我盼不到了……”
荣明月用力握着他的手,看了池阙一眼,叮嘱道:“一定要……成全他们二人……”
池阙红着眼,想起之前岑旌尘提到过秦川是御医主一事,她爬起身道:“阿姐!你撑住!等我!一定要等我!”
她眼泪都顾不上擦,边跑边吩咐:“来人!备马!”
荣明月不住的打颤:“大哥……我冷……”
荣夜风边哈气边搓着掌中冰凉的小手:“明月!明月!你振作点!”
为什么……
八年前痛失所爱已是抱憾终身,八年后难道又要丧失至亲吗……
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
是不够孝敬父母吗?是不够疼爱弟弟妹妹们吗?是对云钰不够珍惜吗?
他伏在榻边痛哭:“我荣夜风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大哥……”荣明月嘴唇翕动,“孩子叫梦欢……”
自己对秦城的期盼,到头来终究是南柯一梦。
自己想要的感情,也只是一场空欢。
因为……
他不会变。
她也不会变。
“明月——!”
荣夜风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池阙和岑旌尘心头发颤,秦川更是加快了脚步往屋中跑。
昨天晌午自己正调配着药丸,就被岑旌尘一句“荣大小姐临盆了”薅出了医馆。
赶去靖侯府的路上,二人深思熟虑了一番,还是擅作主张将秦城请上了马车。
毕竟是岑旌尘去请的人,不是荣夜风的意思,秦川和秦城也就不好进府。
而且荣家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秦城。
岑旌尘想着若是真有情况,池阙定会来找自己。他便陪着秦家两位兄弟在马车内堪堪待了一天一夜。
等不到池阙自然是好,但……
他却等到了。
进侯府的路上,岑旌尘内心祈祷:荣明月千万不能有事。
她死了,自己再娶就是续弦。
他不想让玉牒上留下荣姓。
秦川回头看了一眼猛然驻足,瞳孔乍缩的男子。他不顾荣夜锦的阻止,拉着秦城闯进屋:“二哥!别愣着!你不想见二嫂了吗!”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秦城站在门口呆滞的盯着榻上的人:她的裙子被鲜血浸红了大半,小腹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针,脸上还布着来不及擦去的汗水。
疼痛侵蚀着秦城的五脏六腑,席卷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剜心挫骨。
太医见是秦川,客套的打着招呼:“秦院首。”
“别这么叫我!”秦川挥手,“我都辞官多少年了!”
荣夜风听见动静,回过身见是秦城,骂道:“滚!谁让你来的!你……咳咳……你有什么脸来!”
“侯爷!”
秦川挡在秦城的身前:“有什么事,都等我救回二嫂再说!”
他说着扫了眼滴着鲜血的床单,面色凝重道:“侯爷你再不让开!二嫂的血就要流干了!到时候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荣夜风听还有希望,起身给秦川腾了地方。
秦川扯着秦城的衣角来到榻边,他托着秦城的手,将几颗药丸倒在他掌心:“二哥,这是止血药。你想办法喂给二嫂,我有话要与侯爷说。”
秦城盯着手中的药丸,俯身捏开荣明月的嘴,一颗颗的往她嘴里送。
秦川也没闲着,从药箱中拿出一块儿被布包裹好的东西,交到荣夜风手中。
“侯爷,我二哥知道二嫂身体不太好。”
他刻意强调:“这是他特意为二嫂寻来的金钱鳌鱼胶,止血补气。东西千两一片,面包着两片。”
他白了眼一旁眼睛发直的太医和稳婆:没见过世面吧!
秦川继续道:“你现在拿去后厨,差人用冷水泡软,和乌鸡红枣一起炖着。等炖好了喂给二嫂喝。”
说着他挽起袖口:“这针施的不错,就是还差一点。”
——
“秦城……秦城……”
沉睡了五日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荣明月的细语惊动了一直守在榻边的秦城,他起身跑到房门外,对着郁蝶道:“月儿醒了!快去叫阿川和你家侯爷过来!”
他快步回到榻边,捧着荣明月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一声又一声的唤着:“月儿……我在……我在……月儿……”
长睫如蝶翅般扇动了几下,荣明月用尽力气的睁开眼,浑浑噩噩的低语:“秦城……我家在都城靖侯府……我叫明月……荣明月……”
“你已经在家了!”
秦城椎心泣血的哭道:“月儿……你已经在家了……”
荣明月半阖眼眸,手指抽动了一下:“在家了吗……原来死了就可以回家了……”
“月儿……你没死……”
秦城吻了下她的手背:“你看,是热的。”
身下麻木无感,小腹也疼的厉害。荣明月脑中像是填了浆糊,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道:“江水好冷……二公子……你救了我……麻烦你送我家吧……”
二人明明离得那么近,秦城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回忆起二人初见的时日,秦城温柔的整理着她鬓角的发丝,顺着她的话道:“好,好。明月姑娘,我送你回家。”
秦城抬手擦去她的眼角溢出的泪珠:“明月姑娘,你现在不能哭,万一再次血崩,阿川也没办法救你了。”
掌心传来细微的力道,秦城贴近她些许,听见她道:“如果你一直都是这样……那该多好……”
秦城追悔莫及,泣涕涟涟:“月儿……等你好了……等你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荣明月扯出个释然的笑,再次沉沉睡去。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
他不会改。
刚才那个梦就很好。
梦里的他恭敬谦逊,谈吐大方,彬彬有礼。
和二人初见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