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院中的树叶青中泛黄,零星几片叶尖发红。秋风乍起,落叶纷扬而下,零落遍地。
“姐夫。”
云珩伸了个懒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荣夜风打开一个樟木箱,清点着里面不多的金银珠宝和少数的钱财与绸缎。
这是他给荣明月准备的,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要好。
云珩僵硬的开口:“要不我回趟益宁去问问阿婆。”
“云珩。”
荣夜风合上箱子:“等蛊解开以后,你再回去也不迟。”
趁着岑旌尘被宁王叫去,这几日没空来靖侯府,池阙终于可以整日都陪着荣明月。因为她月份大了,行动也开始变得不方便。
池阙担心她自己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前几日她听岑旌尘提了嘴,说是漠北似有异动发生,方老将军和方休连夜赶回边关镇守。
池阙着耳朵听了个大概,问道:公主呢?也去了吗?
岑旌尘:方休舍不得她吃苦,让她留在公主府了。
池阙想了想,问道:方夫人呢?
岑旌尘答:在方府旧宅陪着五嫂。
池阙心叹:好好的一个宁王府,竟被一个女子搅成这样。
荣明月覆着薄毯靠坐在摇椅上,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晚过后,秦城真的没再来找过她。
前几日听小桃说,上个月城中新开了家酒庄。与二公子的布庄离得可近了,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那酒庄酿卖的最好的是鲜花酒,因为酿出来颜色娇粉喝起来也不醉人,很多富家公子都喜欢买上一壶,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
桃李几何,流光欺人,十月末的沧翎秋芳比春浓。
荣夜锦总算带着妻儿回了侯府,陆雪进门就被躺在树上的云珩吓了一跳。
两岁半的荣霁倒是不害怕,指着树道:“爹爹!上面有人!”
荣夜锦弯腰将他捞在怀中:“那是你云叔叔,你喊他一声。”
“云叔叔——”
软糯的声音传进云珩的耳中,他瞄了眼声音的源头,忙从树上跳下来。
“锦哥!嫂子!”
陆雪屈膝:“云公子。”
“嫂子叫我云珩就行!”
他掸掉身上的落叶,笑嘻嘻的接过小娃娃:“锦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他叫什么名字?”
“荣霁。雪霁初晴的霁。”荣夜锦拥着陆雪往府中走,“云珩,边走边聊吧!”
算下来荣夜锦一家到了也有半月,这日池阙扶着荣明月像往常一样在院中溜达,打眼就瞧见云珩正带着荣霁在院中玩着那只翠青蛇。
池阙蹙眉:虽说云珩终于不再自己眼前晃悠了,但他怎么能带着自己的小侄儿玩如此危险的东西!
她低骂道:“不正经!”
荣明月笑笑:“阙儿,你看霁儿胆子多大,跟二哥小时候一样。”
“是哦。”池阙若有所思,“二哥胆子确实挺大的。”
大到敢给两年前的岑旌尘甩脸色。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白一蓝的两个身影向她们靠近,二人面色凝重,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大哥!”
池阙顿了一下,喊道:“尘公子!”
荣夜风饶有兴趣的看向岑旌尘,鼓励似得拍了下他的肩膀:“旌尘,任重道远啊。”
岑旌尘只觉得头疼:“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有空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吧。”
“我可不帮你。”
荣夜风调侃道:“让你大婚那晚难为我。”
岑旌尘听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哥,我那个时候不懂事,你别与我计较。”
“放心,没和你计较。”
荣夜风微微一笑:“今年过年来我府上吧。”
岑旌尘点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惊呼声:“阿姐!”
几人目光齐刷刷的聚向二人,只见荣明月皱着眉头的愣在原地,脚底湿了一小片。
“旌尘!麻烦你去请大夫!不许找秦川!”
荣夜风疾步上去,一把将荣明月抄在身前,边往屋中走边道:“阙儿!去吩咐郁蝶和小桃烧水!云珩!快去找阿锦!”
几人看这架势便知荣明月要生了,紧忙按照荣夜风的吩咐去办事。
路上,荣明月拖着哭腔道:“大哥……我肚子疼……我害怕……”
荣夜风稳住慌乱的气息,安慰道:“有大哥在你不会有事!”
岑旌尘从公主府请了太医过来,才到荣明月闺房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屋外的荣夜风和荣夜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来回踱步。
池阙则是一路小跑的往屋中送着热水,岑旌尘拉住她的胳膊:“阙儿,你带着太医进去。”
池阙将太医送进去后,本想留下,却被陆雪赶了出来。
屋内。
肚子一阵阵的发紧,疼的荣明月眼前一片混沌,她艰难的开口:“二嫂……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陆雪用帕子擦去她脸颊的冷汗,与产婆对视了一眼。见产婆摆手,她安慰道:“明月,就快了!就快了!”
荣明月疼的不住的发抖,大口的吸着气,试图驱赶腹部传来的疼痛。
可这疼痛一浪接一浪的袭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荣明月疼的睁不开眼,床单也被她扯得皱在一起。
她嘴里胡乱的喊着:“大哥!我要大哥!我要大哥!”
凄厉的声音顺着门缝钻到在外徘徊的荣夜风耳中,他满头是汗的前去叩门:“明月!大哥在呢!你别害怕!大哥在这陪你!”
屋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听的屋外三人脸色煞白。池阙指尖发颤的扯了下身旁的岑旌尘:“你……你先回府吧……”
岑旌尘知她是害怕,安慰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眼神却从荣家兄弟脸上流过落到门上。
他眉头一紧,应了声就离开了侯府。
三人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从天亮等到天黑,屋中渐渐没了声音。荣夜锦按耐不住,迈步上前正欲敲门询问,门猛地被人拉开。
“锦哥哥!”
陆雪拉开房门将一张药方塞到他手中:“你快去将催产药煎好送来!”
“明月怎么样了!”
“她身子太虚!这孩子说什么都生不下来!太医已经给她含了参片!你快去煎药吧!”
陆雪的话让三人心惊胆战,荣夜锦二话不说跑去药寮煎药。
荣明月口中满是参片苦涩的味道。她眼神涣散的盯着承尘,嗓中的刺痛让她一声也发不出。
模糊间,她被人托起身子,灌下酸苦的药汁。
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她抓着床单按照产婆的指挥继续用力,只盼着这孩子赶紧从她肚子里出来。
转天的破晓时分,屋中传出尖锐的惨叫,激得屋外三人汗毛倒立。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锦哥哥!”
陆雪抱着裹好的小娃娃从屋中出来:“是个小千金!”
“给我看看!”
荣夜锦面露喜色,他接过孩子笑道:“大哥你看!和明月好像啊!”
荣夜风与池阙凑上前去,看着白乎乎像团子似的小娃娃,都流出温柔的笑意。
荣夜风道:“和明月小时候一样,又白又漂亮。”
几人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就见产婆满手鲜血的跑了出来:“侯爷!大小姐她……她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