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侯府。
窗间过马,百花尽开,眨眼间已是四月初。
阳光透过窗缝洒在女子恬静的睡颜上,她慵懒的坐起身,随着偶尔溜进屋中的几声鸟鸣,渐渐转醒。
池阙正坐在妆台前,心不在焉的顺着自己胸前的一缕青丝。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片刻,将眼神挪到自己手旁的妆奁上。
她拉开最下层抽屉妆奁:一根银簪,和一支羊脂白玉的手镯。
池阙惊讶的拿起银簪:这簪子当时不是给秦大夫了吗?
怎么又出现在这了?
还只有一根?
她愣了片刻,睫毛微微颤动,眼前突然蒙上层氤氲:他还真是……不豁达……
“阙儿!我好饿!姐夫今天上朝怎么去了这么久!”
门外的声音慵懒万分,池阙抬手拭去眼角摇摇欲坠的泪水,拉开房门道:“云珩!大哥出门不过三刻!你要是饿就去找小桃!让她给你弄点吃的!”
“她做的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
“想吃就等大哥回来!”
云珩扫了眼她手中的银簪:“你这簪子不错!给我看看呗!”
“不给!”
池阙将手背在身后:“这簪子是娘送给我的!我才不给你看!”
“真小气!”
云珩见她双眼微微发红,心中泛酸:“是不是那个燕王来,你就会给他看了?”
池阙一噎,美眸含怒:“别和我提他!”
“阙儿。”
云珩伸了个懒腰:“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他到底哪里好?”
“他哪里都不好!”
池阙才止住的泪水瞬间翻涌,夺眶而出。她抬手去擦,未曾想却越擦越多,将她的衣袖都浸湿了。
云珩知道,她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还喜欢那个人。
云珩也知道,这大半年的相处,自己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其实……没走进去也很好。毕竟不久的将来,她定要恨透了自己。
他悠闲的抽出腰间的竹笛:“别嘴硬了,乖乖去床上躺着。”
池阙听闻抬手护住自己的胸口,警惕的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又没让你脱衣服!”
云珩面色铁青:“我看你这几日都心不在焉的,给你吹个安神的曲儿,让你多休息会儿!”
池阙狐疑的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快躺下吧!”
云珩半推半就的将她按回榻边:“一会儿你起来了记得给我买鲜花饼吃!”
“不行!大哥就快回来了,我得给他……”
备点吃的……
池阙话音未落,阵略显刺耳的笛声钻入她的耳中,搅的她头昏脑涨。
耳畔的笛声越来越远,她用手压着太阳穴,挣扎着起身试图离开床榻,眼前蒙上层黑雾,便什么都不知了。
荣夜风一身蓝色朝服伫立在百官之中,心口突然发出穿背的痛,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
眼前模糊不清,他嘴唇微张用力呼气,试图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突然抽离,他毫无预兆的跌坐在地,吓得身旁几名文官避而不及,也惹得其他人纷纷看向他。
皇上惊得站起身:“爱卿!”
红色朝服的岑旌尘听到动静回过身,他推开围堵在一旁的官员,奔上去将人扶起抱在身前:“荣夜风!”
荣夜风面无血色,苍白修长的手死死压着心口。他用力攥紧眼前正红色的衣料,恍惚的说了一句:“快回侯府……”
“父皇,儿臣先告退!”
岑旌尘背起人就往外走,他从没觉得出宫的这条路有这么长,像是看不到尽头。
“荣夜风!荣夜风!你醒醒!”
岑旌尘坐在马车上,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身旁一片死寂的人。
就是到了靖侯府,荣夜风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何饮!照顾好靖侯!”
岑旌尘凌乱的与何饮交代了一句,不顾门口小厮的阻拦闯进冷清萧条的靖侯府。
才走了两步,就见张叔腰间缠系着白布,哭着朝自己走来。
“殿下。”
张叔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作揖哽咽道:“老奴正要去燕王府给您送信。”
岑旌尘心凉了半截,手指攥的咯咯发响。他抑制住颤抖的声音,抱有一丝侥幸道:“青天白日的,送什么信?”
“殿下……我家二小姐她……”
张叔泪流满面:“她清早的时候去了……”
张叔话音将将落下,就被一股力量用力拉扯。垂眼看去,自己身前的衣服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
岑旌尘双眼猩红似是要滴出血来,他嘶吼道:“少在这跟本王胡扯!”
他用力将人甩在一旁,脚下生风向女儿家的闺房奔去。
越接近屋子,哀嚎声就越大。他踹开房门,就见郁蝶与小桃身着素缟,跪在床榻边撕心裂肺的哭着。
岑旌尘体内血液瞬间凝结,眼前黑了一瞬。他扑坐到榻边,盯着面前睡颜安详的女子。
云鬓乌发,面若桃花,浓睫似羽,唇似丹霞。
这分明就是睡着了。
“殿下……”
郁蝶吸着鼻子道:“请节哀……”
“节什么哀!”
岑旌尘呵斥的同时伸手去探池阙的鼻息,手指上没有出现预期的温热。他身子微微发颤,抖着手贴向她的侧颈上,不停的乱按。
他不死心的撩起池阙的衣袖,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寻找跳动的脉搏,指尖却平静的出奇。
小桃起身想上前阻拦,却被郁蝶拉住衣角。见郁蝶摇头,她又跪了回来。
岑旌尘压下眼中的水雾,将眼神挪到她的心口处。他深吸口气,扯开她的衣衫,几寸光洁的肌肤与青色的亵衣顿时暴露在他眼前。
“殿下!”
“殿下!”
小桃和郁蝶被他近乎癫狂的动作吓得心颤,二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换来的却是一声呵斥:“滚!”
岑旌尘一手托着池阙的后背,一手环着她的腰,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她的心口。他剑眉紧蹙,屏气凝神,仔细的听着。
身体明明是热的,心口处却是沉寂。
泪水夺眶而出,岑旌尘将人紧在怀中,木讷的开口:“靖侯还在府外,你们让何饮将他背进来吧。”
郁蝶与小桃对视了一眼,红着眼退下。
屋中只剩下二人,岑旌尘才敢开口,他声音哑的像是被烟熏过:“阙儿……别睡了,你起来吧。
我知道最近入春,你也喜欢赖床。你先起来,咱们中午的时候再睡好不好……”
他抬手抚摸着她脑后如锦缎般顺滑的发丝,柔声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最近没来看你?我不敢来……我真的不敢来……我怕你见了我会更讨厌我……我不想你讨厌我……
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看的钗裙,还给靖侯准备了很多补品和沉香……你看我多坏,知道你心疼靖候,特意给他准备了这些东西……”
“我求求你……”
岑旌尘将自己埋在她的肩窝,声音又小又脆弱:“阙儿……你别再睡了……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