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明月与秦城成婚后,她再去绣坊做工大家总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还总是窃窃私语。
荣明月不是聋子,她们谈论时的话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在传自己抢了薛家大小姐的夫婿。
要不就是在传秦二公子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但最多的还是说她命好,能嫁给秦家二公子当夫人,日后只等着享清福之类的话。
这些话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个金凤冠确实是她有意为难秦城,因为她在二人成婚前的某一天晚上,梦到了一顶做工精致的纯金凤冠。
不仅如此,她还梦到了另一名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与秦城年纪一般大,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润。
就是面上毫无血色,面若白瓷。
正当她猜测这名男子会不会是自己亲人的时候,那名男子准确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明月!
他焦急万分的语气,牵的荣明月也坐立难安。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醒过来,可因为太过着急,她还是从梦中惊醒。
一下子又没了头绪。
她绣着手中的帕子,对着赵三娘道:“三娘,你前两日送我熏香是从哪家买的?二公子闻了说喜欢,叫我多备些。”
赵三娘闷头忙着手中的活计,道:“啊,是城东的那家香铺。”
“好。”
荣明月绣完最后一针,对着她道:“三娘,我忙完了,先回了。”
她起身故意伸脚绊到椅子,自己跌倒在地的同时,顺手打翻了盛放工具用的筐,将左手按在半开的剪刀上狠狠的蹭了一下。
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去医馆,她必须这么做。
绝对不能让秦城起疑心。
掌心传来钻心的疼,让荣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绣坊中的人见她摔倒都慌成一团,赵三娘见了更是火急火燎的上前将她扶起来:“夫人!你没事吧!”
这可是自己东家的夫人,如今在绣坊摔了,日后怕是都没好日子过了。
“我没事。”
荣明月起身盯着划破的左手掌心:“三娘,我去趟医馆,今日就不回来了。”
赵三娘不放心道:“夫人,还是我陪你去吧。”
“小伤而已,我自己去医馆处理下就好。”
荣明月说着就出了秀坊,径直来到一家医馆。她没急着让大夫包扎手上的伤口,而是先让大夫诊治自己的失魂症。
脑袋上传来阵阵刺痛,让荣明月冷汗迭出,她咬着牙忍耐。
如今靠自身想恢复记忆怕是困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
待到结束,大夫边收针边道:“姑娘,你若是忍得了疼,日后每五日来找我施一次针。但施针只是辅助,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
“谢谢大夫。”
荣明月拭去额头的细汗,将左手递到大夫眼前:“麻烦您帮我包扎一下。”
等大夫包扎完又叮嘱了她几句,她看了眼西沉的太阳,付了钱后一路小跑的赶在秦城回来前踏入秦府。
秦城进门就见荣明月的手上裹着白布,他紧张的前去查看:“是不是薛映桑找你麻烦了?”
荣明月摇头,柔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
秦城心疼的将玉手捧在掌心,自责道:“我不该让你去绣坊,是我疏忽了。”
荣明月扑到他怀中,掩饰着自己的惊慌:“夫君不必自责,这只是意外,我日后会小心的。”她声音虽然温柔,可心中紧张的像是被人抓挠一般。
若是自己不能再去绣坊,日后出府也会变得麻烦异常。
难保秦城不会让小厮盯着自己。
秦城不太放心,他商量道:“月儿,日后还是别去了吧。你若真的想绣帕子,在府上一样可以。”
“可我想去绣坊,至少还有人陪我说说话。”
荣明月踮脚将下巴垫在他的肩头,娇嗔道:“你不在府上,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熬。”
见他不回应,荣明月继续道:“夫君,求你了……你就让我继续去吧……”
只要她撒娇,秦城就会心软。他叹了口气:“月儿,那你自己要多注意。”
又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好。”
荣明月说着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我们吃饭吧。”
——
时光飞逝,眨眼间就到了寒冬腊月,池阙从失明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三个月。
这期间除了秦川每日来帮她施针,就是听九儿念话本。岑旌尘怕她无聊,偶尔也会吹箫给她解闷。
其实池阙也不觉得无聊,毕竟自己耳朵还是好好的。
就比如早晨自己尚在梦中的时候,总能听见屋外挥舞兵器时发出飒飒的破风声。
时间久了,池阙也再不用人搀扶,自己就能随意出入停云阁。
她甚至连迈门槛都不用人提醒。
池阙有时候也会感叹:自己竟然都习惯看不见的日子了。
中间宸妃也送来了很多补品,池阙吃到最后忍不住发问:旌尘,是不是我眼睛好不了,就要一直吃这些东西?
岑旌尘直言道:是。
私下里,岑旌尘还问过秦川:她的眼睛要多久才能好?
见他伸出三根手指,岑旌尘问道:三天?
秦川听了将手中的药箱塞到他怀中:你给我治一个看看!
秦川嫌弃万分:三个月!三个月我定将人给你治好!
岑旌尘拍了下他的肩膀,叮嘱道:这事别告诉阙儿,万一到时候出了岔子,她会难受。
屋外寒风呼啸,停云阁内却夜灯如昼,温暖如春。
秦川身披白色大氅,为榻上眼覆白纱的人收针。
眼周微微发酸,池阙忍着不适坐起身道:“秦大夫,麻烦你了。”
“不麻烦!就是这天有点冷!”秦川边打趣边收拾好药箱,他给了岑旌尘一个眼神,示意他前去将白纱摘下。
岑旌尘坐到榻边,道:“今天太晚了,秦川,你留在府上过夜吧。”
秦川深知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他道:“也行!那我先去找何饮了!”说罢就起身离开了停云阁。
伴随着房门紧闭的声音,池阙的面颊也被温热又略带粗意的手掌覆上。
素手覆上他的手背,池阙安慰道:“别担心,有秦大夫在,我很快就会好的!”
“嗯。”
岑旌尘应了声,将覆在她眼睛上的白纱摘下,用手在她眼睛前晃了一晃。
依旧没有反应。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失落,岑旌尘收了手,起身走到衣桁前有条不紊的宽衣解带。
白纱摘下的同时,池阙习惯性的睁开眼,眼前的黑暗中突然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昏黄。
随着昏黄逐渐增多,她不适应的闭上了眼,而后在睁开。
模糊的影子浮现在她眼中,她努力想去看清那是什么,却换来眼睛一阵刺痛。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待到刺痛感消退些许,她才再次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慢慢聚焦,一点点填满她眼中的黑暗。
她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她将眼神落在衣桁前涣散的身影上。
终于,那个模糊的影子变得具象:如松的身形,慑人的气息……
池阙猛地闭上眼,再次睁开,顿时红了眼眶。
岑旌尘将衣衫褪到只剩中衣,就听见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转身的瞬间,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撞的退后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他习惯性的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安慰道:“阙儿,早些休……”
“息”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
他眼神落在床榻上,又移到身前人的脸上。在对上池阙那双蕴藏着星河的双眼,墨眸顿时紧缩。
就算池阙在熟悉停云阁中的陈设,她也不可能如此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的盯着她闪着流光溢彩的眼瞳。薄唇微张,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阙儿……”
“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