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流水潺潺。秦城在江清州的生辰前来到灵泽山庄,他盯着黑底黄字的匾额,嘴角泛起爽朗的笑意。
荣明月稳坐在马背上,环顾四周:山清水秀,蝉鸣稀疏,夏风细细,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她正欲翻身下马,眼前却多出一只欣长的手。迟疑了一下,她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秦城的小臂上。
掌中并没有出现预期的软嫩,秦城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随即恢复如常,将人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二人才站稳,就见一身苍霞色衣衫,玉树临风的男子向自己走来:“阿城!”
“清州!”
秦城上前将包袱交到他手中:“给,送你的。”
“多谢!”
江清州接过包裹的同时扫了眼荣明月,便将秦城拉倒一旁,抽出腰间的折扇挡住嘴,低声问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秦城看向清冷如月、亭亭玉立的女子,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把她带着?”
江清州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便知晓了他的意思。他轻拍了下秦城的胸口,好奇的问道:“喜欢?”
秦城手指一颤,没有作答。
江清州没再追问,心底却很是明白:不反驳就是有情。
他仔细的打量着面若冰霜的荣明月,正好对上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瞳。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本想道歉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收了折扇,陪笑道:“在下江清州,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不远处飘来不惹凡尘的声音,只见面前的人微微颔首道:“明月。”
待到江清州将荣明月安顿好,就与秦城回到屋中。他打开包裹,一件青色的大氅展现在自己眼前。他抖开衣衫,下摆上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微光。
虽是冬衣,他还是迫不及待穿上身试了一下,感叹道:“阿城,又让你破费了。”
“你这话说的就太生分了。”
他翻来覆去欣赏的样子让秦城忍不住发笑:“你热不热?”
“不热!”
江清州脱下大氅反复欣赏着上面的金牡丹,夸赞道:“这牡丹绣的真好,也不知道是哪家绣坊的绣的!”
“明月绣的。”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称呼而已,叫什么不重要。”
“她重不重要先放在一边,你还是想想明日躲哪儿好吧。”
秦城不解的问道:“我躲什么?”
江清州深吸口气,道:“我这次生辰,爹还请了薛家的人。”
琴声悠悠,犹如山涧中飞流而下的泉水坠入溪潭,又似如泣如诉的风声回荡在山庄中。本在屋中午休的荣明月被似有若无的琴声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向外走去,寻找琴声的源头。
她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处偏房中寻得。荣明月并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伫立在门外,一直到琴声停止,她也未曾挪动半分。
“姑娘可是在山庄中迷路了?”
低调谦逊的声音让荣明月回过神来,面前的人谦逊有礼,即便是他左侧颈部上盘满被火灼伤过的狰狞疤痕,也并没有让荣明月感到害怕。
见她没有回答,男子作揖道:“姑娘切莫惊慌,在下是山庄上的琴技先生,名叫宋砚溪。”
荣明月扫见他露出衣袖的手腕,上面也有与脖子相同的疤痕,急忙将眼神挪开。她微微屈膝回礼,柔声道:“宋先生琴声高逸,明月便寻着琴声到此。若是惊扰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明月姑娘谬赞了,在下的琴艺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宋先生琴艺精湛,如山涧泉鸣却又缠绵悲切,如泣如诉,听的我心中辗转万分。”
宋砚溪眼瞳一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颇为惊讶道:“明月姑娘竟懂乐理?”
荣明月嫣然一笑,道:“略知一二。”
她举止言行不像是山庄上的仆从,宋砚溪问道:“明月姑娘可是江公子请来的客人?”
荣明月本就与江清州不熟,这次完全是秦城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上马,迫使自己与他前来的。
她开口道:“不是。”
不是江清州的客人,还能在山庄中随意走动?这让宋砚溪有些摸不到头脑,他问道:“那姑娘是……?”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是随秦二公子一起来的。”
原来是秦城的内人。
宋砚溪抿嘴一笑:“恕在下眼拙,原来是秦夫人。”
“我并非二公子家眷。”
荣明月柳眉微蹙,下意识的与秦城划清界限。瞧着太阳逐渐下沉,她道:“时辰不早了,先不打扰宋先生。”
宋砚溪微微颔首,目送着她离开,他正要回屋,却被人叫住。
“宋先生请留步。”
“明月姑娘,可是还有其他事?”
荣明月清冷的面容上闪过尴尬:“我……不认识回去的路,还请宋先生帮忙。”
宋砚溪哭笑不得:“明月姑娘请随我来,我先将你送去偏厅,到时候自有侍女带你回屋。”
“有劳宋先生了。”
二人并肩走在灵泽山庄中的青石板路上,荣明月回想起中午的琴声,低眉沉思了半晌,问道:“宋先生中午弹奏的曲子可有名字?”
“那是我自己谱的,叫《梦蝶》。”
荣明月先是诧异,而后打从心底赞叹道:“宋先生真是厉害!”
宋砚溪淡然一笑:“这是写给我夫人的。”
“宋先生与夫人情比鸳鸯,真叫明月羡慕。”
“她失踪四年,这曲子我也谱了四年,今日才谱完。”
“这……”
荣明月心头一紧,满是歉意道:“明月无意冒犯……”
“明月姑娘不必道歉,是我没有提前与明月姑娘说清此事。”
他的话语甚是凄切:“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荣明月宽慰道:“宋先生,宋夫人定在某处思念着你。”
宋砚溪嘴角一歪,没再说什么。二人一路无言,眼看着就快到了偏厅,荣明月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
低沉的气氛被薛映桑嚣张又诧异的声音打破,她看到荣明月那张淡漠无情的脸,又看向她身旁雍容闲雅的男子,语气轻蔑道:“真是个贱蹄子。”
宋砚溪眉头一紧:“这位姑娘,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宋先生,你与她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白白浪费口舌。”
荣明月淡漠道:“我们前去偏厅吧,不必理她。”
她漠然置之的模样让薛映桑气血上涌,见她绕过自己准备离开,她一把抓住荣明月纤细的手腕,忿忿道:“你勾引秦二哥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砚溪打量了下面前这位蛮横泼辣的女子,嘴角一抽: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
手腕上一阵吃痛,荣明月柳眉宁成一条线,试图将手抽回。
挣扎间,腕上的力道加重,可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薛姑娘,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过来找我算账。而是想想,用什么办法能拴住你的秦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