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台上,风卷起了沙尘。
夜殊辞一身玄衣,巍然而立。
“噌——”
荡魔劫拔出,漆黑的刀身微微颤动,发出轻鸣。
他抬手一挥,刀尖划出一个半圆的弧线,带起一阵炽烈狂暴的刀气。
洛雪衣怀抱梅梢霜月,足尖一点,高高跃起,避过了刀光。
而后,她指尖一挑,琳琅的琴音一时化作音刃,一时化作迷惑心神的迷心音。
夜殊辞像是丝毫不受迷心音的影响,身形闪烁,避开了风刃。
他反转了刀锋,以刀背击出,每一刀都从不可思议的方向斩出,无愧于刀法诡谲之名。
洛雪衣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断辗转腾挪,才险险避过了刀锋。
“呲——”
刀锋擦过她的裙摆,一截白纱自她的裙角缓缓飘落......
纪成蹊站在台下,看着夜殊辞不断给洛雪衣喂招,心中不得不承认,与他相比,现在的夜殊辞显然是个更好的老师。
就连在另一个演武台上与人比试的陆游川,也在百忙之中,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跟他对战的时候,夜殊辞果然未尽全功!
这世间竟有如此英才!
能与之交手一场,或许已经是人生幸事!
想到这里,陆游川抬手将对手击败,而后扬声对夜殊辞道:“不知明日可否再跟夜道友讨教一番?”
“可以。”
陆游川朗笑了一声,跳下了演武台。
纪成蹊垂眸,看着汉白硬玉铺就的地面,忽然觉得,有师兄在,自己确实没必要出现在这里......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正午。
热烈的阳光笔直的从头顶打下来,将人的影子照得小小的一团,匍匐在人们的脚下。
洛雪衣终于力竭了,身上衣衫破损,汗湿衣襟。
夜殊辞仍是一脸的淡漠,他几乎没受伤,只有身上的衣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师兄,你简直不是人!”
腾蛇血脉也太好了呜呜呜......
天生的修道苗子,同一境界的都没法跟他比!
夜殊辞收了刀,看了她一眼,跟她一起下了演武台。
“师兄,你的资质让人嫉妒!”她不由叹息了一声,气鼓鼓的说。
她是木火双灵根,修炼天赋也算不错,但跟夜殊辞根本没法比。
“修炼不止看资质。”
“我知道,但师兄不用跟我讲道理,我现在想听的不是道理。”
夜殊辞瞥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打坐。”
她“哦”了一声,闷闷的坐在蒲团上,开始恢复。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纪成蹊已经不见了,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咦?小师弟呢?”
“走了。”
“不是说要跟我比试吗?怎么走了?”
“呵!有我在,你何须跟他比试?”
那小子是个天生的剑修,心性极佳,否则师父也不会要将衣钵传给他。
只是他自尊心强,修为不够,哪里好意思再待下去?
“肯定是被你赶走的!”
“不是。”
“那就是被你挤兑走的,好歹也是你师弟,你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给?”
“要不是我师弟,他早死了,”他扫了她一眼,嗤笑:“况且,我何须挤兑?我的存在对他就是一种打击。”
“师兄,你好自恋,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我......唔......嗯......”
身旁,不知何时笼罩下了一层结界。
夜殊辞勾紧了她的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深吻......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夜殊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终于在她的口中发泄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冷玉般的长指摩挲着她的红肿的唇,声音喑哑:“除了我,你谁都不许选。”
“你好霸道。”
“只对你。”
“我不稀罕,你快把结界关了,这里这么多人,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等一等。”
男子低头,携着霜降香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陆游川今天的三场比试早已经比完了,他站在台下,一时看向正在比试的演武台,一时看向那被结界罩住的空间。
人群之中,突然撑起结界,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眸中掠过一抹冷意。
那身红袍在灼灼的日光下显得热烈至极,却掩不住那股莫名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结界打开。
娇美的女子被冷峻的男子搂在了怀里,那张姣美的芙蓉面上水眸潋滟,脸颊扑出欲醉的红,唇色嫣红得像是上了一层胭脂。
蓦地,他胸口一涩。
心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站在那里,任由风凌乱了他红色的发带,久久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勾唇,浅笑了一声,略微沙哑的尾音中,含了一缕淡淡的苦涩。
随即,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翌日,剪芙院,芙蕖池畔。
夜殊辞一身玄袍,袖着满袖的晨风,拎着食盒,出现在了水榭之中。
和前天晚上一样,昨晚,他又被纪成蹊挡在了院外。
但此时,他没心思对纪成蹊做什么,只是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将食盒放在了洛雪衣的面前。
洛雪衣揭开食盒,见里面填的满当当,对他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我喜欢吃的,师兄,你对我真好。”
夜殊辞已经两天没听到她的夸奖了,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随即扫了纪成蹊一眼。
和夜殊辞一样,纪成蹊送的都是清淡的早膳。
洛雪衣分不出谁送的更好,觉得各有千秋,味道都很不错。
一顿早餐吃下来,她是吃的心满意足,夜殊辞的脸却黑了。
他数过了。
两人的食盒里,都装了一碗一模一样的馄饨。
她只吃了他六个馄饨,却吃了纪成蹊七个馄饨!
他黑着脸,冷冷的扫了纪成蹊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的食盒上。
这时,他忽然目光一凝,久久的注视着这个食盒。
回字纹镂空雕食盒里,套了一个雕刻着折枝芙蕖花纹样的木胎,雕工细腻,匠心独具,却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他探究的看了一会儿,掀唇,冷声道:“这食盒的雕工,怎么跟宿离送到寒冰洞的木匣,好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想到宿离,他脸色更难看了。
他本以为,宿离是最好解决的。
谁知,前日白冰清传讯过来,说是要等三个月以后再说。
呵!
纪成蹊他赶不走,宿离居然也赶不走?
洛雪衣微微一笑:“估计是同一家铺子里买的吧。”
纪成蹊不由心虚。
宿离人很好,愿意教他。
他不懂美食,这些早膳都是宿离教他选择的,有些甚至还是宿离亲手做的。
他垂下了眼睫,闭口不言。
一刻钟后,洛雪衣吃完了早餐。
夜殊辞起身,拂开她鬓边的碎发,吻了吻她的面颊:“回去换身出门的衣裳,晚点我来接你。”
“好。”
他又啄了啄她的脸,一个闪身,出了剪芙院。
屋子里,宿离手持刻刀,精心雕刻着木板上的花纹,木屑落了一地,连他荼白的衣衫上沾染上了原木色。
而此时,蜿蜒的林间小路上,黑色的身影距离山脚下的群房,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