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础原本想好到了之后,约高老师在一个咖啡馆见面,于是他拨通高老师的电话说:“我已经到县城了。我先找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咖啡馆,然后请您过来好吗?”
“不是说好到我家来吗?我们这儿是个小地方,没有像样的咖啡馆。”高老师生硬地说,“请您这位大教授屈尊到寒舍吧。”
上官础听出高老师语气中的嘲讽,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一切听从高老师的安排为好。他问了高老师家的具体位置,凭着原有的印象,指挥着学生开到了高老师家的楼下。
学生扶着上官础下车,然后从车里拿出拐杖递给导师。上官础摆摆手,示意不需要拐杖。他让学生自己找地方吃午饭,然后休息一下,等他电话。
学生开车离开之后,上官础先给余韵发微信说自己到了,然后拖着受伤未痊愈的腿,上楼找到高老师家。按过门铃,开门的是高老师。两人互相看到对方的一霎那,都微微愣了片刻。上官础看到的高老师变化很大,这么多年没见,高老师苍老了好多。
比起上官础,高老师其实大不了几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半,瘦削的身体依然那么羸弱,背也有些驼了,上官础见此一时涌上一丝心酸,眼圈有些潮湿。
看到高老师的神情,上官础明白,自己在高老师眼里一定变化也很大。高老师印象中的上官础还是一个高中生,而现在他已经是知名学者了,透着自信和成熟。
相互的变化,增加了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加上原有的隔阂,彼此感觉都很尴尬。
“进吧。”高老师简单地说了一声,将门打开,然后转身往屋子里走。走了几步,快到沙发时,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上官础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受伤还没好利落,说不定会留下残疾。高老师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的窃笑。
在沙发上坐下,上官础打量着老师的家。房间不小,装修也算讲究,却透着一股冷清。也难怪,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加上房主人阴森的性格,不冷清才怪呢。
上官础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解开与老师之间的疙瘩,因此,没有在意高老师的态度,没话找话地说:“高老师您看,这么多年才见一面,让学生请您吃顿饭才对。”
“老有家长和毕业的学生请吃饭,都吃烦了。外面吃饭太闹,还是在家吃吧。”
“那我来做吧。”上官础搓着手笑笑,“不过我做饭手艺可不怎么样,只能凑合吃。”
“这是我家,怎么能让你做呢!今天中午我订了外卖,从这里最有名的饭店订的,不会辱没你大教授的身份。”
“啥教授啊,我永远是您的学生。”
“打住!”高士瞻摆摆手,“你这样的学生,我可教不了。”
上官础尴尬地笑笑,跟着高老师在客厅落座。进屋之后,上官础的几次主动搭话都被高老师抢白了,因此上官础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按上官础的个性,本不擅长没话找话,更不擅长客套,高老师也没开口,两人只好冷冷地坐着。
高老师给俩人倒上茶。刚沏的茶,水还很烫,上官础端着茶杯,嘴对着杯子口吹着,借此掩饰着无话可说的尴尬。
两人无话不仅因为陌生,还有没解开的疙瘩。上官础本可以问问高老师身体如何,高老师也可以问问上官础身体恢复得怎样,但两人之间似乎缺乏闲聊的氛围。
上官础只好借着欣赏老师家的装修装饰来掩饰尴尬。过了一会儿,高士瞻打电话,像是让对方将原先订好的餐送过来。然后俩人继续各怀心思,气氛又冷了下来。
“高老师,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吧?”上官础觉得与其这样别别扭扭地待着,不如有事说事,说完正事能聊则聊,聊不下去就走,现在这样猜来猜去的最难受。
“不急。”高士瞻边说边摆弄着眼前茶几上的茶壶,看了一眼上官础,“你怎么不喝?这是上好的铁观音,配得上你大教授的身份,尝尝吧。”
上官础想起临行前余韵的叮嘱,让他和高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要时刻保持戒心,特别注意别喝饮料。想到这儿,他把端在嘴边的茶杯又放到了茶几上。
“我不渴。”上官础推脱着。
看到高老师脸色阴沉着颇为不悦,上官础又端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好茶。”
上官础嘴里说茶好,并没有喝。高士瞻冷笑着问:“那怎么不喝?”
上官础笑笑:“我……神经衰弱,喝完茶睡不着觉。”
高士瞻没再劝,自顾自地喝着。他喝茶的声音不大,给安静的屋子增添了一丝响声,显得没那么冷清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终于等到送餐的来了。饭菜摆到餐桌上,高士瞻招呼上官础上桌。
坐在高老师的对面,上官础不由想起了高中时代。有段时间高老师经常把他叫到家里吃饭,才有了和余韵的那段感情。那时,高老师的家陈设很简单,屋子很小,多了他这样一个高个子学生,屋子立刻显得拥挤。
比起现在宽敞的房间,上官础更怀念那个略显昏暗狭窄却温暖贴心的小屋子。
不知是不是受到热乎乎的饭菜的感染,高老师的态度热情了许多,兴致高了起来说:“咱们师生俩这么久没在一起吃饭,今天我们好好喝点。”
上官础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脑子时刻记着余韵的叮嘱,赶忙说:“对不起啊高老师,前一阵我出车祸,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嘱托不让喝酒。”
高士瞻拿着酒瓶,脸上挂着不满:“你是不是担心我在酒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