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芜舟从洗手间回来以后,正看见沈宴钦端坐在桌前。
手中翻着她的记事本。
她再次走进门,“沈总,接下来我们进程快点如何?”
沈宴钦抬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以。”
许芜舟正欲去拿他手里的记事本,
沈宴钦轻笑出声,“多年不见,看来许记者字很有长进。”
他真想往下再多翻几页,许芜舟一把夺走。
因为最后一页上写满了某个人的名字.......
那时,是他教她写字,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
许芜舟一时无聊,在草稿纸上写着沈宴钦的名字。
并且,后面那张纸上写满了他的名字。
谁知,这一幕被沈宴钦瞥见。
他淡淡道,“笔画错了。”
许芜舟写字喜欢先写右半边,而正确的顺序是先写左半边。
于是,他就握住她的手慢慢修改。
沈宴钦一手好字,瘦金体,笔锋潇洒有力。
改着改着,就写成了‘许芜舟喜欢沈宴钦’
她当时一脸羞赧,正想着划掉。
“哎,别划,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用不上了。”
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就真的再也没用过。
许芜舟按照采访大纲问了沈宴钦许多问题。
采访结束后,许芜舟自顾自的收拾三脚架,摄像机。
一旁的沈宴钦不出声,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
“电视台是人手不够吗,怎么派你一个人来?”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之前采访也是一个人,习惯了。”她清冷地应着。
又回到了这样,她一如既往的冰冷,不似从前。
沈宴钦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一起吃个饭吗?许小姐?”
许芜舟收拾东西的手停顿,采访过后,都有双方一起吃饭的不成文规定,一来是为了增进感情,二来也算是拓展人脉关系。
“好。”她冷冷地回应。
*
沈宴钦在离她电视台近的地方选了一家餐厅,是中餐厅。
之前许芜舟吃不习惯西餐,一到夜里胃便觉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小姐有想吃的吗?
“都行。”
菜上齐后,许芜舟并没有动筷子。
沈宴钦见了,抬眼看她,“怕我下毒?”
她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许芜舟本不打算和他牵扯上太多。
她本想着早些采访完,和他便没了联系。
早该这样的.......可怎么就变成了她和他对坐着吃上饭了?
“对了,许小姐还个衣服怎么还悄无声息,要不是前台提醒,我还真把这事忘了。”
许芜舟动了动嘴唇,“那时沈总也不在科扬,一件衣服没能当面还,是我的疏忽。”
“谢谢沈总好心送我一程。”
沈宴钦不动声色的吃着菜,这话里话外都没毛病,但,他最是清楚她的毛病。
急着和自己划清界限......
许芜舟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她今天确实饿了。
下午知道要采访沈宴钦,中午草草地吃了点午饭,过后就开始熟悉采访流程。
沈宴钦看她小猫一般地吃着,唇边染上笑意,他让服务员上了两杯咸柠七。
“庆阳大学校庆的邀请函你收到了吧。”
他将咸柠七推到她手边,像是无意间提起。
许芜舟点了点头,“就算没有收到邀请函,我也会去看看。”
毕竟她在庆阳大学的校报和通讯社待了整个四年,那里,是一切最初的起点。
就算没有那一纸文书,她同样也会参加。
她知道沈宴钦则不同,应该是作为知名校友而邀请。
“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对上沈宴钦的目光,他面色如常,但那双桃花眼温柔如初。
深邃的双眼皮,眉骨挺立,瞳眸中缱绻着一丝温和。
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许芜舟心想。
她别开眼,端起手边的咸宁七喝了口。
许芜舟知道沈宴钦在看着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岔开话题,声音泡在杯子里,
“就算没有那份邀请,我也会回去,毕竟,那也算是我老东家。”
沈宴钦轻笑,还是这个性子。
可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他奋不顾身,突然回国。
他看着许芜舟素净的小脸,吃饭时,脸上落下睫毛的阴影,小嘴鼓鼓囊囊的,像小猫儿似的。
当时科扬的海外研究中心正进入黄金时段,各个项目的研究成果基本上有了起色。
那天中午,沈宴钦照常在办公室里吃午饭,秘书照常给他打开电视,调到新闻栏目。
沈宴钦本想看看今天的新闻,按照以往,周一和周四能看见她在播报。
可是,那天是周四,他并没在电视上看见她。
沈宴钦吃饭的动作停住,眉骨不自觉地凝了半刻。
或许是换了时间?
他知道许芜舟一般不会请假,每周一至周四,必能在电视上看见她播报。
正想着,电视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虔城卫视的记者......”
他下意识抬头,是她。
沈宴钦能清晰地看见她身后的残垣断壁,被拥堵的地面,以及周围群众的哭喊声......
以及她耳朵上的那对鸢尾珍珠耳环,戴在耳朵上,衬得人优雅端庄。
原来......她去了地震现场播报。
他看着画面上的人,注意集中,声音平稳冷静,在地震现场播报看不出一丝慌乱,甚至可以算得上非常好。
但她逃不过沈宴钦的眼睛,她怎么样,沈宴钦最清楚不过。
所有人都被她冷静自持的外表所迷惑,但沈宴钦心里透彻,
他的小猫咪,怎么会不害怕?
沈宴钦坐在座椅上,眉头紧皱,手肘支在膝盖上,思绪沉了片刻。
诺大的办公室里,许芜舟清晰地女声响起,回响在安静的室内。
真是只不要命的小猫。
心脏像是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给攫住,不断下沉,闷得透不过气。
理智和冷静告诉他,眼下这个时候,研究中心正有点起色。
如果,现在离开,情况不好的话,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但是,在许芜舟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没有冷静和理智.......
一向的高岭之花,竟也有俯身的那天?
从前也是,现在依旧。
沈宴钦无法继续这样久坐下去,屏息片刻,他拿起了面前的电话。
“李秘,订回国机票,越快越好。”
“好的,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