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痛心疾首,指着文祈年和文瑶,声嘶力竭的吼道:“好,好,好,你们要送走阿棉,那就连同我一起送走吧!你们容不下阿棉,就是容不下我!我跟阿棉一起走!这下你们满意了吗?”
黄老太站起身,拉住阿棉的手,就要拉着她往内室去:“走,我们收拾东西 ,明儿就走!”
可是阿棉却拽着黄老太不动。她朝着黄老太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声细语的说:“老太太,阿棉只是个奴婢,您不该为了奴婢和三老爷、大小姐起争执。”
说着,阿棉跪在黄老太面前,给黄老太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接着说:“奴婢家贫,自幼被卖进文府,在这儿,奴婢能吃饱、能穿暖,过的日子就跟做梦一般。奴婢打心底里感激文家 。”
说到这儿,阿棉转身朝着文祈年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转回身,再次说道:“老太太待奴婢好,奴婢都知道。能跟在您身边伺候,奴婢也觉得很开心。可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些年,奴婢受了文家的恩惠,却没能回报府里什么。既然三老爷想让奴婢去给老太太祈福,奴婢去便是。
“奴婢会祈祷上苍,让老天保佑老太太长命百岁,保佑文家福禄永昌。”
说着再次给黄老太磕了两个头。
听到阿棉的话,黄老太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将阿棉紧紧的拥入怀中。
“阿棉!我的阿棉……”黄老太抱着阿棉,悲痛欲绝。
为什么失去了自主意识、变得平庸而普通的阿棉,依然懂事得令她心痛难当!
阿棉回抱住黄老太,柔声安慰道:“老太太,您别难过,奴婢是自愿去为您祈福的。”
阿棉的话丝毫都没有安慰到黄老太,反而让她越发难过。
阿棉继续说:“老太太,您别太难过了。您瞧,素枝姐姐走了,然后我就来了。等我走了,自然也会有更好的人来伺候您,陪您说话,给您解闷儿。您很快就能忘记我了。”
阿棉坚定地推开黄老太,起身将黄老太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再椅子上坐下,这才转身给文祈年福身行礼道:“请三老爷和大小姐快快起身。奴婢愿意去静善庵。”
两人看了看黄老太,见黄老太只是看着阿棉嬷嬷流泪,却并未反驳阿棉的话,这才从地上站起身。
文祈年站起身的时候,疼得发出一声轻“嘶”,险些再次跪回去。
文钰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扶着人再椅子上坐下后,又连忙走到门口朝着候在门外的云嬷嬷吩咐道:“烦请云嬷嬷让人去将余大夫请来。”
云嬷嬷领命而去。
文钰重新回到厅到,看着文祈年膝盖处晕染了一大片血迹的裤腿和外袍,文钰忍不住建议道:“爹,先让人来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吧?余大夫还得好一阵子才能进府。”
文祈年摆手,“不用。还是先把阿棉的事情定下来再说。”
说着,他目光坚决地看向黄老太,誓要黄老太给个明确的答复:“母亲。”
黄老太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巴掌,可最终她却只是擦干了眼泪,说:“好,我答应你,我会送阿棉离开的。”
文祈年躬身行礼:“多谢母亲体谅。我这就让人去安排,过两日就送阿棉去静善庵。”
黄老太摇头,态度同样坚决,“不!阿棉不去静善庵。我给阿棉找了更好的去处。”
文瑶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什么,出声问道:“祖母是想给阿棉寻个好人家嫁了吗?”
黄老太点头。文瑶猜对了她的心思,可惜她却并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得讽刺。
不愧是她亲手养大的大孙女啊!果然还是她最了解她!可惜,这个大孙女和她并不是一条心!
对于黄老太的打算,文祈年眉头微蹙,似有不满。只是,这一次,黄老太态度坚决,就连文钰都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黄老太最大的让步了。如果真的将阿棉送到几百公里外的静善庵出家,只怕黄老太会不管不顾的跟着阿棉走。
文祈年终究还是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提醒了一下:“母亲,您想找个人将阿棉嫁了,我不反对。但是我希望这事能在年前办好。我不希望过年的时候还在府中看到阿棉。”
说完这话,文祈年站起身一拐一瘸的走出了正厅。
文钰连忙行礼告辞,追上去搀扶着文祈年离开。
文瑶也紧跟着告辞离开。
厅中只剩下黄老太和阿棉两人。
黄老太招了招手,阿棉会意,靠上前来。
黄老太拉着阿棉的手说:“你别担心,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阿棉不以为意的扬起笑脸,恭声回应:“老太太决定就好,奴婢都听您的。”
此刻的阿棉,温驯、顺从、笑容和煦,身上再没有半分原来的影子。
黄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或许送阿棉离开,她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在的阿棉了。她自我安慰的想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吩咐安嬷嬷亲自带着人往南城跑一趟,将豪三爷请进了府中。
是的,黄老太一开始就想好了人选,所以才会提出给阿棉找个好人家。
她选定的人选就是豪三爷。
这么多次接触下来,黄老太发现豪三爷是个有原则,讲情义,重信诺的江湖豪侠。人品贵重,值得阿棉托付终身。
最重要的是,黄老太其实早就察觉到,拥有自主意识的阿棉对豪三爷其实是有情的。只是,她身上肩负的任务让她不得不强行压抑自己的内心。
尽管阿棉的自主意识消失了,可黄老太还是想要成全她,也成全豪三爷对阿棉的一番情意。
只是不知,现在的阿棉还能对豪三爷生出好感吗?而豪三爷又是否喜欢现在的阿棉,一如从前的阿棉?
黄老太心里充满了不确定,直到豪三爷站在她的面前,她问出那句:“你愿意娶阿棉吗?”
豪三爷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意!”瞬间,喜上眉梢,神采飞扬。
只是,当阿棉站在他面前之时,挂在眉梢的喜悦瞬间凝滞,飞扬的神采也转眼变得晦暗不明。
看着豪三爷变化明显的神情,黄老太不禁为原来的阿棉感到欣慰。
果然,豪三爷看出来了阿棉的不同。
果然,豪三爷喜欢的也是原来的阿棉。
终于有一个人和她一样记挂那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阿棉了!
老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