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石散可是真的？你从哪里发现的那药？到底是谁在暗中使坏？？”沈炀虽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武侯世家子弟，骨子里自带嫉恶如仇血统，遇上正事一点也不含糊，此刻忧心得食不知味。
赵胤和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吃相儒雅，细嚼慢咽，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自然是真的，只是这事现在还没有证据，说了你可能也不会信，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你先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药和证据弄到送过来，你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他说完添了碗饭，继续专心致志用膳。
养生嘛，每天必须定时定量进餐，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沈炀听他这样一说也不再盘根问底，放下筷子忧心忡忡道：“这毒实在可怕，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药方从源头销毁。若任这等毒方留存于世，不知会害多少人？”
赵胤拿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言之有理，但此事也急不来，还需慢慢筹谋！先不说这个了，德妃今晚设宴召我入宫，我进了宫可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去做。”
沈炀面色一肃，“德妃召你入宫？不是皇上？
莫不是皇上无颜面对你，所以假借德妃之口召你入宫？”
当爹的把一个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孩子丢到千里之外，多年来不闻不问，成年出息了才想起来召回京城。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当父亲的能做出这种事？他没脸面西州才是正常操作，若是皇上不痛不痒，毫无愧疚之心，那才叫做真正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赵胤的表情有些复杂，默了半晌才自嘲的笑了笑，“谁知道呢？反正传信的是玉春宫的人，是不是他想见我？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沈炀重重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十分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俩同病相怜，都是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只不过他比西州幸运，自小在祖母的疼爱和父亲的呵护中长大。父亲虽常年不在京城，但每月雷打不动会给他写一封家书，信中拳拳爱子之心跃然纸上。每当父亲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也也是第一时间派人给他送回京城，让他觉得父亲是时刻都陪在他身边的。
而西州自小跟着楼老将军在边关长大，边关苦寒，哪有京城富庶。楼老将军是个粗人，管他跟练兵似的，吃饭前都得先背个孙子兵法。
他那个九五之尊的父皇就更不负责任了，十几年来对他不闻不问，别说家书了，连件像样的礼物也不曾赐过。
真是好惨一男的！
好在有他这个真心朋友，算他走运。
沈炀目露担忧，“德妃如今独揽后宫，宫中四处都是她的眼线。还有她的儿子晋王，向来是个跋扈霸道的主，他们母子野心勃勃，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朝堂之中许多大臣都已投入到了他们的阵营。你这次带着功绩回来，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今晚的宫宴你一定要小心，以晋王善妒的性子，他定会找你麻烦。”
赵胤无所畏笑笑，“不必为我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王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只要老头子一天不死，赵暨便始终是个和我平起平坐的王爷。他的那些小把戏，不过是下下毒，使使坏，膈应膈应人，我能应付得过来！”
此生没有了元黛的掺和，他和赵暨能相安无事更好，不能相安无事他也不介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先把他弄残，报了上一世的毒害之仇，再重新扶持个继承人上位，让他眼睁睁看着皇位被夺走，气死他丫的！
沈炀见他成竹在胸，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对了，晋王前些日子给陛下引荐了一个国师。那妖道有些本事，竟能呼风唤雨，还能炼丹捉妖……如今已深受陛下信任，但我看他不像好人，你要警醒着离他远点，免得他受晋王指使坑你。”
赵胤想到那个妖道，眼中迅速蔓延过一抹杀意，冷笑着道：“既是妖道，找个机会杀了也无妨！”
“可别！如今陛下信任他得很，日日都要服用他炼的丹药。”
他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赵胤耳边小声道：“我听说陛下已经在让他研制长生不老丹，宫中每个月拨给钦天监的银子比流水还多，也不知那些钱到底进了谁的腰包？”
赵胤唇角冷笑更甚，多活一世的他这事比沈炀更清楚，那些银子自然是进了赵暨的腰包。
不过赵暨不敢明目张胆将那笔巨额钱财藏在晋王府，而是藏在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最后被他给截了胡。
想到这儿，他想起了前世赵暨精打细算存下的所有家当被他一抢而空后，那气急败坏跳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颇为兴味道：“无妨，不是他的，他一分也得不到。”
沈炀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笑得出来？你瞅瞅人家，又是敛财又是笼络人心的，你呢？正事不干，整日追着一个小娘子跑，你外祖知道了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赵胤耸了耸肩，无比欠扁道：“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利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给你个忠告，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男人真正的归宿……”
沈炀听见他这很没志气的话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忍了半天才忍住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
摇着头满脸愤慨道：“你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踌躇满志，意要改变天下的赵西州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想法很危险？你不想争，站在你背后的楼家人会同意吗？岭南的齐家人会同意吗？其余四王就不会把你当成假想敌了吗？”
赵胤深深叹息，脸上的神色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凉与落寞，“阿炀，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看透了，也厌倦了。所谓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太高、太冷、太孤独，根本就留不住世间的情感，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它都留不住！
我这辈子，不想成为一个满腹算计，冷情冷性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