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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戏烟雨中(二)(1 / 1)


南愚衣衫有些单薄,白卿微微侧身,为她挡了风。片刻后落了地,他们去的其实并不是依春巷,而是依春巷里那座宅子。

白卿挥挥衣袖,门轻轻敞开。

南愚拽住他,面露难色:“我们这样进别人家,不大好吧?”

白卿望了她一眼,勾起嘴角调笑道:“我说这是我的院子呢。”

不过最惊讶的是,这次的院子干净整洁,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像是长久有人生活在这儿一样。

恍然之间,南愚想起当年她来这儿的时候,还是残旧不堪。

“坐下吧,我给你倒茶。”

像是早有预料般,茶水温热,一切都刚刚好。

出来这么久,确实有些口渴。南愚尝了尝,竟还是南普道的味道,也是当年他在这树下给她泡的味道。

“你怎么突然带我来这儿?”

“那儿有太多变数,我怕有危险。而且这里离你家也不大远,方便你回去。”

南愚想了想确实如此,毕竟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还不清楚,若有危险连累到他可不好。

“这绢人与那女子之间究竟有何联系,而且为什么要说什么缘分?”她撑着头,只觉得有些事情太过巧合。

忽然,白卿脸色一变。

“怎么了?”

他双眼紧闭,像是在探查什么。

不过片刻,他睁眼,语气有些紧张:“刚刚那个癞皮……死了。我在他身上施了咒,若他有异我能第一时间感知。但很奇怪,就一瞬间,没有破庙中的那些怨气逼近他却死了。”

“没有怨气?能否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白卿摇摇头,道:“只能探查到其他邪气或者灵体,如果是其他,没有办法。”

“我们去看看。”

“好。”

癞皮死在河边浅滩上,姿势诡异,脸上还带着苦笑。南愚略略察看一番,发现后脑上有处伤口。

鲜血随着溪流缓缓流淌,妖冶猩红,像朵被风吹开的花。

“估计是撞到这块石头上。”白卿蹲在河边,任流水打湿衣角。他指着面前一道打滑的痕迹,说:“应该是在这里踩滑了。”

“就算是意外摔死的,为何他还面带笑容,还摔成了这个姿势?”南愚想不通。

白卿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手道:“你可还记得阮娘?”

南愚皱眉,细细想了想,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这和阮娘跳舞的姿势一模一样!不过这姿势妖媚柔软,却出现在一个粗笨的男子身上,自然觉得奇怪。

“或许他是模仿?不对,他模仿这个做什么。应该是被控制出现幻觉了。”南愚猜测。

但是为什么他陷入幻觉时白卿却并未感知到?这点上说不通。

两人陷入沉思。

“我知道了。他并未受邪气控制,而是自身就出现了幻觉。”白卿道。

“什么意思?”

白卿提示道:“我现在只是猜测,还不确定。不妨想想,为什么他会去破庙,去破庙的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还有,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他死了?”

这话倒是引起她的注意。她本以为去破庙的无非是为了女色,但想想好像也不全是,有两个人平日为人也不像好色之徒。

“还有,关于破庙的传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白卿继续说。

南愚思忖道:“破庙的传言……大约是上个月?至今不过一个月时间。”

“不错。所以得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流水潺潺,叫人心凉。远处一声鸡啼,南愚微微伸手,一道淡白色光晕在掌心缓缓流动。所设结界变淡了,估摸着时辰,想来快天亮了。

“白卿,我得走了。”

“我也回陵山桃林了。”

家里一切都很静,她不自觉看向萧陵川的屋子,门口的那支发簪还在,看来他没发现。

南愚没睡几个时辰,估摸着原本起床的时间,她悄声去萧陵川房中看了眼。他睡得很熟,看样子并没有什么不适。她留了张字条,说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叫他不要担心。今日南愚打扮得分外朴素以免引人注意。

若要打听消息,最简单最快的方式就是问。

南愚去铺子里换了些碎银子和铜板,径直走向城里乞丐流民聚集的地方,寻常百姓不会到这儿来。这些人虽然居无定所,但也正因此,消息比其他人都通。况且那晚的癞皮常年混迹于此,同一些地痞交好。

她扶着墙,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有个乞丐见她如此,连忙让她滚。

是时候了。

南愚泪眼迷蒙地说:“这位大哥,奴家想打听一件事。我家那夫君不知怎得,大半夜竟跑去城外,回家时又时时痴笑,我问他他不说,甚至还想打我。怕不是被什么狐媚子勾了魂儿去。”

听到这话,几个蹲在一边看戏的乞丐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有些为难地说:“我倒是想告诉你,但这么多天没吃饭了……”

南愚连忙摸出几个铜板和碎银子给他们分了,又装出一副伤心模样。

刚刚说话的那个乞丐说:“他莫不是去了城外破庙?”

她泪眼盈盈,思忖片刻道:“好像是。”

“那惨了,他定是被那庙里的女鬼勾了魂儿。”那乞丐故作高深地说。

“女鬼?何以见得。”南愚一脸惊讶。

“前几日几个王公子弟去了破庙,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一到晚上就手舞足蹈不知在做什么,后来有的活活把自己掐死,有的跌了一跤就再也起不来,还有的莫名其妙就上吊了,就连平日里胆子最小的那个都把自己捅死了,那叫一个恐怖。”

听起来这死因并无规律。不过死的人倒引起她的注意,不是平民百姓,反倒多半是王公子弟。这其中有何关联?

“那女鬼竟这么厉害?”

“听说有几百年的怨气呢。而且有个弟兄还清醒的时候说在那儿看见了戏台子,还有好多打扮富贵的男人在听曲儿。我想啊,他是出现幻觉了。”

幻觉?他的话倒提醒了南愚,或许那儿的许多孤魂也是和阮娘一样,看来还得去破庙一趟才是。

“大哥您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这女鬼是何时出现的,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乞丐欲言又止,反问道:“诶,你怎么问这么多,想做什么。”

南愚擦擦眼泪,说:“我只想救救我夫君。如果那女鬼要什么,我给她烧去就是,希望她能放过我家那位……”她又啜泣起来。

乞丐无语了,压低声音说:“你家那位贪图美色才这样,你还想着救他,真是叫人生气。不过看你也可怜,就悄悄告诉你。外面都说那女鬼最近才出现,但其实那女鬼已经作乱数月了,大约是祭神节过后就开始了!”

“祭神节?您怎么知道。”

“肯定是因为我见过啊。现在世道不安定,日子过得很苦。祭神节那天,我们几个兄弟伙儿攒了点钱买了贡品,说去破庙里面拜拜神仙,求他保佑我们平安能有口饭吃就够了。晚上我们就在那山坡上等着吃点贡品填饱肚子,刚吃了点,几个醉酒汉也跑到破庙里来,说什么这些神仙都是没用的,媳妇儿生不了儿子,做生意发不了财,有个人生气还砸了神像。”

他歇了会儿,又感叹说:“那几个人又高又壮,我们哪儿敢惹事啊就跑了。但说起来,那庙已经很久没人了,里面也是破旧不堪,所以就算不灵,其实也没什么好怨的。稍微有点钱的都去城北的庙里,但哪儿又不许我们这种人去,没办法,只能就在这儿,希望上天可怜可怜我们。”

她心中隐隐地有了个猜测。

“我家那位不会也活不了多久吧……”南愚又哭了起来。

“唉,估摸着是了。你回去还是注意些。”那乞丐叹了口气。

南愚问道:“不过既然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可怕,你们怎么还不搬去别的地方呢。”

那乞丐翻了个白眼,说:“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这城里就这么个地方能让我们兄弟伙睡觉,再说了,这里去要饭也方便。我们能留条命就不错了,哪儿来的资格挑挑拣拣。”

她忽然顿住,把钱袋子给了他们,说:“如果能找份营生,还是去做吧。”

南愚和莱喜一起回府。日头正暖,萧陵川坐在院子里吹风,手边一壶热茶,看样子精神不错。

“今天没喝药么。”南愚把买的胭脂水粉放进房里,只见本该煎的那包药还完完整整地摆在柜子上。

萧陵川说:“我觉着今日身子舒爽便没有喝。”

“既然如此,我给你瞧瞧吧。”南愚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在南普道修习之时也跟着师姐草草学了些,大致还是能瞧出点东西来。

听了这话,萧陵川立马拿出药包开始煎药,说:“算了,我还是接着喝药吧。”

晚饭前,南愚收到了师姐的回信。信上说这几日师父身体不大好,明晚亥时他们会传信来,到时再说在何处会合,还让她注意着点破庙的动静。

南愚炖了盅清肺去暑的冬瓜汤,又倒了杯杨梅果酒。

“汤已经不烫了,你喝点儿。”南愚说。

萧陵川却看上了她面前的果酒,说:“我也想喝一点。”

南愚犹豫片刻,还是给他倒了小半杯。果酒酒味并不重,更多的是清甜的果香。喝多了也不会醉,至多就是微醺罢了。

“尝尝?”南愚看着他。

萧陵川毫不犹豫半杯下肚,不多时便脸颊微红,后来竟直直地倒在桌上了。

酒没有问题,杯子有问题。

南愚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上床去休息,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去,照例地还是在附近设下了一道结界。

月光清和,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分外澄澈。这次她绕去了昨夜癞皮死的那条河,想看看沿路其他地方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河滩上血迹很淡很淡,她四处观察着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在出现幻觉之时必定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指引他来,否则为何会平白无故死在这儿。

但目光所及之处,她并不能发现什么异常。南愚捏了个诀唤醒法串,长吸一口气。她的手轻轻触及河水与泥土,刹那间,一股浓重强烈的血腥味涌在鼻尖令人作呕,身体好像万剑穿过般,四肢又像被活活锯开撕裂着,甚至连脖子都好像被人死死地掐住无法呼吸。南愚猛然睁眼,迅速抽开手,额间渗满汗珠。

怎么会?有法串在,也会有如此强烈而真实的怨气。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忽地,身后一股浅淡清然之气缓缓注入,她未回过头时,那人低声说:“别动。”

声线清冷而熟悉,一如既往地给她安全感。

那人收了手,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前来。”

南愚心一沉,昨夜就算了,不清楚情况。但今晨了解过后她只怕此事过于危险,并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抬眸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又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嘛,你总是神出鬼没,我都不知该去何处寻你。”

白卿被她一番话气得无语,说:“分别之际我不是同你说了我在陵山桃林么,你记性怎么这么差。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罢了。”他越说越委屈,越说瞧着越伤心。

不得不说,他成功把她逗笑了。见她笑了,白卿也笑。

他只觉得,只要她笑,话中真假有几分便不重要了。

“有什么发现?”

“白天我打听过了,事情最开始应该是在祭神节之后,而且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好像出现过幻觉,而且死状并不相同,但身份上非富即贵,且死的人大多是王公子弟,不过为何是他们我还没想通。据我猜测,应该是神像毁坏或者此处的某个封印被破坏,所以怨灵横生。方才在这里,我想看看有何不妥,但那种无比强烈真实的痛感是我从没有感受过的。而且破庙之外,不是也有无数怨灵么。或许这里之前必定死伤无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南愚淡淡扫了一眼平静的河水,缓缓道:“今晚去破庙看看,和我的猜测有什么不同。至于明日,查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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