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普道前,南愚鬼使神差般地去了趟赵记笔铺。帮阿姊取过次笔,小二也颇有眼力见,径直将她带去了二楼贵宾处。
南愚道明来意,小二却赔笑道:“南小姐您来得不巧,赵师傅前日已经走了。”
走了?
“他去了何处?”
“这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店里还有很多资历更老的师傅,做的笔放眼整个嘉祥郡那也是极为难求的,您要不看看别的?”
南愚没说话,小二自己送上来了些不同款式不同毫的笔,她又细细挑了几支,准备送给几个师兄师姐。小二见南愚出手毫不犹豫,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左一句师妹右一句师妹叫得人头晕。
昨日阿姊归宁,明日父亲又将去边关,此时南夫人忙着没空管她,姨娘也帮衬着家中处理杂事。终于能一个人透透气了。
夏风微热,护城河畔柳树下坐着喝茶或是卖果子的老大爷。南愚一路绕,拐到一处巷子里,躲开了几个暗中跟着她的、南夫人的眼线。
许久未来,依春巷青石板路的青苔又深了些。她往深处走去,一处院子前,久扣柴门门不开,还是老样子。她摩挲着腕上的法串,细细打量周围。若此次再不进去查探一番,下次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首先要做的,便是摸清楚周围是否有邪祟。南愚指尖夹着一片落叶,闭眼默念心诀:“万物归宗!”
叶落,四周寂静无声。指尖的空气陡然波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待她睁眼,四周并无异样,除了院中一阵铜铃声。
像极白卿身上的。
“南普道弟子云生叨扰了。里面若有人,可否帮忙开门?若无人,便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依旧无回应。
南愚捏了个法诀,干脆利落地破了门锁推门而入,又在门后布了结界。现在,她并不是在真实的世界,而是开辟了另外一个幻境。在这个幻境里,她能感知到从前发生的事,就像查张氏之死一样。
院中一石桌,一侧一棵枝干苍虬的桃树,此时枝繁叶茂,一片苍绿,看起来得有几百年时间了。
这不就是白卿带她来的地方么。她坐在以前坐的石凳上,轻轻闭眼。她抬手,一股清气缓缓注入掌心,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慢慢重聚。
叽叽喳喳,风吹落花……近在耳畔却渺远地像隔了跨不过的时空。
这是来自幻境里的声音。
“三月三,桃花开……”
幻境里,一个姑娘声线清冷宛若泠泠山泉,温软的语调又像在山泉上飘了几朵落英,一下子柔和沁凉起来。
还是那句再她熟悉不过的歌谣,还是白卿常常念起的那句诗。
“谷雨……”
青山下,穿着麻布衣裙的少女奔跑在夕阳里。斜阳灿烂,照得她几乎看不清了。
南愚感知到,掌心之上的世界越发清晰,是时候了。她缓缓睁开眼,突然一抹粉白拂过她的双眼,下一秒,掌心一空,又变成轻飘飘的。
她心下一凉。定睛一看,幻境果然被打破了。看清来人后,南愚的神色瞬然冷下,质问道:“白公子这是何意?”
“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
“下次不要一个人来这里,答应我。”白卿说着就想抓着她的手离开, 但却被她轻松躲过。
“那你最初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为何要招惹了我却又不肯说出真相?这样很好玩,还是说觉得看我活在自己的猜想里很有意思?”南愚冷笑,平日里的温柔淡然全然不见。
白卿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愣了半晌才艰涩开口:“以后你会知道的。”
“以后是多久,莫不是等我死了才知道?还是说等有天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卿一怔,脸色逐渐苍白。
“谷雨……”
“我话说得有些重,但却是我的真实想法。伤到你的话我向你道歉,但也请你尊重我。”
白卿凝视着南愚,神色复杂,良久终于开口。
南愚期待着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却等来一盆冷水。
他低头,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