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车,别墅大门应声而开,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林肖一看到那人,心里顿时不爽,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嘿,医生不好好工作,老往别人家跑几个意思。”
出来的正是孔林杰。
孔林杰倒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回道:“我是陈总的私人医生,保证她身体健康是我的工作,不知道林警官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身体健康的很。”说到这林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仅介意,还介意的非常没事找事:“就是你这种庸医老喜欢大惊小怪没病说病,挺好的一个人硬是治成了小脑萎缩。”
小脑快萎缩的陈爻很是无辜,她都没来得及发表言论,这里的气氛已经擦枪走火,她暗叹一声,指指林肖:“我要是你,现在关心的应该是对面那人家,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家阳台也是装了监控的,你可以随便看。”
什么叫也是,
她这一开口,林肖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对面在监视你?”
对此陈爻不否认,嗯了一声:“如果你曾经被人看了三年又监视三年,自然会比常人敏感更多。”
况且阳台是自己还算喜欢待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无时不刻的盯着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被人监视了三年是什么感受,林肖不太知道。
他只知道,这八年,这人好像长出了无数个心眼,而每一个心眼里都是对别人的不信任和算计,这感觉让林肖有点憋闷,毕竟对她苦口婆心这么久,她依然我行我素,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
林肖没说话,默不作声的跟她进了屋,关上门。
樱桃木的大门‘嘭’一声被他甩上,似乎在表达这人的无奈与愤怒。
孔林杰惊了一下:“他怎么了?”
陈爻回头,看了他一眼,略显无辜的笑笑:“气性大,哄哄就好了。”
孔林杰无言以对,觉得她应该能哄好。
毕竟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哄这方面几乎成了百战百胜的通行证,最起码自己被她哄成了舔狗私人医生。
其实这些年,孔林杰一直觉对陈爻而言自己是个例外,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过,可自己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无时不刻的在自己身上——有时打个盹醒来,有时一个转身——总会在很多个无意中对上她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柔软中带着说不出的眷恋却又有难以诉说的隐忍,每次对上,都会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孔林杰觉得她心里是有自己的。
直到看到林肖,终于明白她那让人心疼的目光出自何处…原来她是透过自己怀念着另外一个人。
所以这几年算什么呢?
备胎吧。
林肖沉默有五分钟之久才沉声道:“佳琪,我不太清楚你的想法,不过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奉陪——命,我只有一条,你要喜欢涮着我玩,也可以。真心,我也有,不管你要不要,我都没办法送给别人了,可如果你要做出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事,我也不会姑息。”
林肖觉得自己一定是气糊涂了,奈何又拿这只小狐狸一点办法也没有,才会口无遮拦的,等他回过味时,却发现这小狐狸有一些错愕,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快崩了,她垂下眼,似乎想把此刻的心情全都藏藏好,不想任何人发现。
这一刻,林肖好像抓住了不得了的东西,他心里清楚眼前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大咧咧没头没脑的女孩了,
如今的她藏了太多,见人三分笑,只是这笑容背后难免会是一把利刃,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林肖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贴着假笑一肚子算计的陈总,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楚佳琪。
“你…”
林肖刚想开口,孔林杰抢先开口:“林警官,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现在我不得不提醒你陈总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需要带她去检查,林警官要是想看监控或者其他的话,那边电脑可以看,你自便。”
他说完看向陈爻。
陈爻终于撩起眼皮无力摆摆手:“无妨,你先去忙别的吧。”说完又抬头问林肖:“你想说什么?”
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不好的林肖也不清楚,只晓得她整个人往那一站都透着没精神的病态。
病态本尊不矫情,林肖也不能显得太兵荒马乱,他把刚才差点脱口的那句‘你到底有没有心’强制压下,舌头一转,换成:“受害人的妻子你调查过?她肯定不是你嘴里说的林婶。金海岸失火、fd、my到底跟没跟你有关系,还有……在金卡包厢,技术部提取到一枚指纹,你想知道是谁吗?”
听他说话间,陈爻又把那种散漫的姿态拿了出来,没款没型的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的问:“嗯,我能知道是谁的吗?让你这么紧张,不如偷偷告诉我也让我也紧张紧张吧。”
她真的给点染缸就泛滥,林肖有点恨铁不成钢,沉声道:“林广为。”
林肖从警十多年,见过罪犯无数,同样阅人无数,很多人在害怕时的微表情很难逃过他的眼睛,有人浮夸,有人隐忍,有人哭泣,也有人瑟瑟发抖……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对面的人总归与别人有所不同,所以他看得很仔细,
陈爻的笑容再听到这个名字后像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僵在脸上,随后那些笑容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崩掉,将近半分钟她的脸无喜无悲,像是陷入了某一段回忆里,空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里却透着暗藏不住的惧意,
她害怕了?
因为一个名字。
“所以,你还想就这么翘着腿等他来找你吗?”林肖问。
他问完,陈爻终于回过神,只一瞬间那原本一寸一寸崩掉的笑容又一点一点贴到脸上,十分恶劣的换个腿继续翘起,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所以林警官要好好保护我,不然你以后就要娶不到媳妇了。”
“我怎么保护也架不住有些人把命不当回事。”林肖斜了她一眼:“说吧,你想我怎么配合你,这么煞费苦心的试探我这么久还满意吗?”
“嗯。”陈爻笑了笑:“林警官此言差矣,我对你的信任跟你对我是一样的,请问林警官,你信任我吗?”
你信任我吗?
林肖一时答不上,
一直以来他对陈爻的不信任明晃晃的写在脸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此人就跑出去作妖。
所以当陈爻问他时,他也只能真诚的回:“我是真心的想帮你。”
陈爻知道他答不出,轻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阳台,天是越来越冷了,北风吹过,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孔林杰如临大敌,动作娴熟的从抽屉里找出止咳药水递过去。
陈爻看了一眼,没接,低声说道:“真心能让死去的人回来吗。林肖,我什么都没有了,既然还能活着,就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我不安心。”
声音很低,刮着林肖的耳缝,狠狠的刺了他。
父母双亡,是她这辈子难以介怀的事情。
那年的雷声太大,让她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委屈。
林肖再一次无言以对,他没办法劝她放下仇恨,自从这人回来,林肖想过很多次,如果换做自己,是否可以放下仇恨,跟她好好的在一起?
不会的,
如果不能将那些罪人就地正法,他不能心安理得的过好一生。
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林肖不清楚,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放下这些仇恨好好生活呢。
此时林肖的心里五味杂陈,无论他怎么反复强调自己是真心帮她,可依然得不到她信任,她宁可让一名来历不明的医生待在身边,泾渭分明的把自己与他区分开,
原本同样的信仰,如今变成了两个极端,楚佳琪她真的干净吗?
如果有些真相需要她用后半生去赌,那又该怎么办?
林肖不是不害怕,他心里清楚自己怕将来不能够照顾好她。
而她,却一直无所谓,
陈爻这个人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情绪,刚刚表现出一点真心实感,可眨眼之间就能将那些情绪收拾的干干净净,没事人一眼翘起嘴角道:“林警官,对面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林肖还没来得及反应,随着她的语气自然看向对面,几秒后才想起自己来是找受害人妻子的,也只能立马收拾心情问道:“什么情况?”
对面的房子门窗全都闭着,窗帘拉的没有一丝缝隙,大概心理作用,那栋漂亮的楼看起来总透着一股不寻常。
陈爻没做声,她身后的孔林杰道:“昨天早上路慧敏被一辆英菲尼迪接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说着将手中手机递过去给她:“这是接走她的车牌号。”
陈爻没接,林肖的头探了过来,记下车牌后发给朱灵灵让她查。
孔林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此车车主就是路慧敏,她应该不会开车,一直是有司机的,不过路慧敏出门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待着。”
陈爻‘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接着说:“这对夫妻是在我住进这别墅的第二个月搬过来的,两人没有子女,男人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两小时内必走,从来不过夜,是一对名副存亡的夫妻。”
林肖:“这些你都调查过?”
“能让你调查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表面信息。”陈爻看了他一眼:“路慧敏已经跑了,等到你想起找她,说不定人家已经在三亚晒着日光浴了。”
林肖:“那昨天她离开家后去了哪里?”
他问的很自然,陈爻挑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着对他耸耸肩,那脸上仿似活现现的写着:我怎么知道?
这两天她一直和林肖在一起,确实不知道。
所以这两天的消息都是孔医生在跟踪。
虽然不情愿,可林警官也不能将自己表现得太小肚鸡肠,只好捏着鼻子客客气气的问孔林杰:“那路慧敏离开家后又去了哪?”
谁知,人家孔医生压根不理他,眼皮一垂,处变不惊的开始沉默是金。
“……”
林肖可谓是气的七窍生烟,这些在陈爻身边的人好像都经过调教般的一个德行,不想理人时眼皮一垂,就可以两耳不闻的置身事外,一副不要跟我讲话的臭德行,简直欠的不行。
这冤家路窄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陈爻看的很是有趣,开心的笑出一口牙,
“笑什么?”林肖不满:“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你们如此不配合,这么希望不法之人逍遥法外吗?”
他说完这些连自己都觉得扯,何况那个人笑意更甚,摆摆手对孔林杰道:“孔医生,要配合警察,嗯。”
孔林杰这才摇摇头:“跟丢了。”
“嗯?”陈爻疑惑:“跟丢了的?”
“是,她应该是发现了有人跟踪,甩人的手段很高超。”
“在哪跟丢的?”林肖说道:“我让家里跟踪一下,看看能不能跟踪到。”
孔林杰:“上午10:26,丹句路中陵街。”
林肖低头把这些消息发给小五,让他注意监控,有情况电话,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陈爻:“你为什么要调查她?”
对此陈爻答得很随意:“坏事做多了,怕被人杀了。”
林肖:“那就少干点缺心眼的事。”
话虽如此,林肖还是不放心:“你觉得这个路慧敏和林广为有关系吗?奇怪,你嘴里的林婶又不是路慧敏,为什么她会去见张民?还有这个钱寅军和张丽有一腿这件事,到底是王八看绿豆了还是有意的?”
既然她口口声声说不信任,林肖也不高兴藏着掖着,一股脑把自己的问题全都抛给陈爻,让她去分析。
陈爻摇摇头:“我不清楚,去找张民的女人只留下个背影,那背影虽然像林婶但也不能确定。按逻辑看,张民老婆和钱寅军有不正当关系,那么最能和他产生共鸣的只有路慧敏,可路慧敏和林婶并不是一个人,这点说不通…”
说到这里,陈爻顿了顿,她好像也没想明白,犹如很多张碎片,却怎么都凑不到一起。
“不过,她们都有一个特性,都喜欢监视我。假如…”陈爻皱起眉,似乎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如什么?”林肖突然也好奇起来。
“假如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呢?”陈爻出声道。
一个人同时假扮多人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过,如果说林婶和路慧敏是同一个人,那这块拼图终于有了一点样子,可这只是一个假设,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两人是同一个人,林肖不由提醒道:“凡事都要讲证据,不能跟着自己的主观思维跑。”
是的,
陈爻点点头:“其他不说,这场大火是什么意思?谁死了谁伤了?好像什么线索都断了。”
张民钱寅军死了,郑多霓死了,许京冠半死不活躺在重症监护室,
往前推,金海岸被整治,因为参与huang du,这问题严重到应该立刻关门大吉,可金海岸不仅能够明哲保身,还能在整治期间在警方重点关注中堂而皇之的‘营业’,
许京冠不是法盲,如此嚣张的背后定是有人给了他勇气。
所以,现在这些有恃无恐的人都闭了嘴,
是金海岸要被放弃了吗?
三年前,陈爻离开林广为,那时候她可以找林肖。
可她并没有,说明这些事在她心里并没有结束,她不愿意相信组织,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摸索真相。
而现在,她突然出现,又是因为什么?
是需要帮助?
还是已经接近真相?
是不是离真相越近,她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