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暮本以为今日吃不上肉了,谁曾想中午的时候,公孙喻竟给向暮端来了一碗鸡汤。
向暮疑惑,“怎么会有鸡肉?”
想到之前在院里养伤的一只野母鸡,向暮蹙眉,“你把院里那只鸡杀了?”
公孙喻神色如常,“物竞天择,它们受伤在野外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是子喻心有不忍偏生想救它们。子喻先是人,后才是医,人者,食五谷杂粮肉,医者,救天下生灵。”
“子喻要先作为人活着,方才能行医救治天下苍生。”
说着,率先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吃,然后示意向暮,“你也快吃吧。”
向暮笑了笑,也不再犹豫,欢欢喜喜的吃起了鸡肉,顿觉得一股肉香滑入胃中,全身的细胞都被唤醒,充满活力。
看向暮吃得欢喜,公孙喻亦禁不住微笑。
向暮一边吃一边闲聊,“子喻不久后就要成亲了?”
公孙喻微怔。
事实上他成亲是十几日前就定好的事情,以前觉得成不成亲皆无所谓,但现在……
莫名对不久后的婚事有些排斥。
少年点了点头,“是啊,几位伯父已为子喻定好了亲事。”
向暮疑惑,“新妇嫁进来是要住子喻的家么?我是不是到时候得搬出去?”
毕竟人小年轻新婚燕尔的,她住人家的新房说不过去……
公孙喻眸色沉吟,新妇进门,她……要搬出去了?
不知为何,内心一阵失落,嘴上只回道,“到时候看太爷爷如何安排吧。”
向暮美滋滋地喝了口鸡汤,“也对。”
然后又对垂首吃饭的少年挑眉道,“我还得再谢谢你。”
公孙喻抬眸,“谢子喻什么?”
“谢你没把我的性别秘密泄露出去。”
公孙喻闻言忍不住放下筷子,“你为什么怕泄露性别?”
向暮想了想,“大约是当男人当习惯了,不习惯做女人了。”
公孙喻呆滞了片刻,所以这人在外界也是以男子面貌示人的?
其实,他帮向暮隐藏性别最初也是无意之举。
刚见到向暮时,因为族里的年轻一辈没见过同样年纪的姑娘,怕吓到子祁,所以他对子祁隐瞒了。
公孙喻自己并没有女孩子的衣物,于是每每帮向暮换完药后只能给她穿上自己的,却没想到,族里的老老少少在看见向暮的第一面,都一致将她认成了男子……
如今大家所有人都知道向暮是帝星,他更加不好意思出去嚷嚷,说你们认准的帝星是个女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击族人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族人们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帝星……
两人正一边吃一边闲聊,外边公孙祁跑了进来,进门就嚷嚷,“好啊子喻哥哥!你有鸡汤不叫子祁来喝!”
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到桌子边大快朵颐,“果然暮子哥哥来了就是不一样,子喻哥哥从来不食荤腥,为了暮子哥哥都开始吃荤了!”
向暮挑眉看向公孙喻,公孙喻只怒斥了子祁一声,“多嘴。”
向暮于是跟子祁抢着吃肉,突然觉得,公孙家的人其实都挺可爱的。
两个性格泼辣又热情的伯母、直率有趣的子祁、还有心善细腻的子喻、还有……
自由如风不走寻常路的子陌。
褪去了大魏里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这一刻在公孙谷,向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内心的安宁……
*
下午的时候,向暮被热情的子祁拖着在谷里慢悠悠游荡了一圈。
向暮惊讶的发现,公孙家的人十分勤劳,虽说人数不多,但各个各司其职。
有专程给公孙族年轻一辈教书的伯父,有为外出忙碌的族人烹饪美食的几个伯母……当然了,更多的公孙族男性则是下地干活。
毕竟全族六十几口人要吃饭呢,得养活自己。
但公孙族人委实不会种地,此刻向暮站在公孙族人的菜地里,看着被虫啃了大半的青菜、长得歪歪扭扭的黄瓜、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土豆……哭笑不得。
捡起一个形状怪异且掰开流着黑水的南瓜,向暮问公孙祁,“你们是怎么将这些东西种成这副模样的?”
就算随便在地里丢一颗种子不管,也不至于将瓜种成这样,老实说,一般人真达不到这般稀有的种菜技术……
公孙祁一拍脑袋,“南瓜不是都长这样的吗?里面芯子是烂的不能吃,咱们族里的人都吃瓜皮,瓜皮可甜了。”
向暮嘴角抽了抽。
霎时懂了公孙族全族穿得破破烂烂、少年们消瘦蜡黄的原因。
老太爷不让他们伤害这里的生灵,于是族人们只在非常困难时才会吃肉,而自己种的粮食又都是这般奇形怪状的的愤青模样……
生活委实艰难。
向暮抚了抚额头,决定等空闲了要好好帮一帮他们,也不是自己心有多好,就是她也不想吃这种奇形怪状的菜。
逛到傍晚向暮累了,方才被公孙祁背着送回来。
少年将她送到家里就风风火火跑了,向暮起身回自己的房间,路过子喻的房间时见他房门微敞,向暮随意瞅了眼,就见少年撩起袖子,正艰难地给自己的断腿换药,并且撩起的袖子裸露出的胳膊上,还能看到还未好全的擦伤。
原来少年的伤势比外表看起来要严重些。
再想到两个伯母白天的对话,说自己那盒生肌膏是极品的,只有一盒。
向暮心念微动,莫不是子喻为了寻制作极品生肌膏的草药才将自己弄得这般伤重?
门吱呀一响。
正忙得满头大汗给自己上药的少年抬起头来,就见向暮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公孙喻有些窘迫,欲放下卷起的裤腿遮挡自己腿上的伤。
向暮却是一脸淡定地将他拦住,“我来帮你吧。”
说着拿起一侧放着的纱布条单膝跪地,仰头对公孙喻道,“你坐着别动,教我怎么绑就行。”
烛光下,冷戾的少年少有的柔和,那柔和仿佛是这天地万物最美的一抹颜色,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溺其中。
公孙喻轻笑,“好。”
在公孙喻的指挥下,向暮的手指拿着纱布条一阵缠绕。
少年的手指在近日的休养下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纤细洁白,那本应该是一双形状完美的手,可如今,右手小指却是莫名缺了一截……
公孙喻沉眸注视着,并不说话。
向暮感觉到了子喻盯着自己断指的视线,心中暗想,子喻估摸医者仁心的老毛病又犯了,跟他相处的这几天里,外面小动物谁断了翅膀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这位少年都能心疼不已,何况她还是个人,且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
向暮将纱布在少年腿上打了个结,这才抬起头来,素手在公孙喻面前一招,手中忽地变出了一朵雪白色的花来。
公孙喻惊讶地望着向暮手中的花,“这是……”
向暮将花递给公孙喻,“这是外界的昙花,只在夜晚开放,开花约莫一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凋谢,我把它送你了,可要好好欣赏。”
原来司空无烬用玄力变花的术法并不难,如今她也会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