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子被吓了一跳，这么大个球场挤着这么多人，最后那球准确无误地落到他头上，这只能说明什么？
倒霉，真倒霉。
他不免有些同情：“早让你去打球了，不听，飞来横祸了吧。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时礼缓慢的摇了摇头，余光看着走过来的人影。
那群打篮球的男生，抱着篮球也纷纷过来问：“时礼，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那个叫沈沐安扔球的男生，指着匆匆赶来的沈沐安快速道：“是她扔的，高三五班的，她是我们班长，她叫沈沐安，沈阳的沈，沐浴的沐，安全的安，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找她。”
一副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的表情。
沈沐安刚过来就听到这句，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这人还怪好勒。”
她小碎步往前挪了一下,她瞧着被围在最中间的时礼，仔细的看了看。
他坐在那捂着脸低着头,戴着口罩看不出什么来。
沈沐安试探问：“时礼，你还好吧？”
时礼没回答。
陈周子不愧是和时礼一块长大的，见砸人的是沈沐安，又见时礼不说话，便意味深长的调侃起来：“完了，估计伤到了，连头都动不了了。”
沈沐安听着他那句话，心里一紧。
她蹲下身子，头一偏，想看清时礼被砸成什么样了再对症下药，却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皮，蓬松的短发搭在眼睑上。
而他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到脸。
别吧，不会真给她砸出什么好歹来了吧？
沈沐安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就去拉他脸上的口罩。
时礼正在思考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沈沐安，他高中好像是一个看起来挺无害的人，而不是为了让沈沐安看他一眼，就让系统出力达到结果的人。
他现在看起来够不够可怜呢？她会不会心疼他呢？早知道刚刚让系统用点力了。
看，他果然卑劣不堪，明明上辈子只要看她一眼就满足了，现在居然也开始妒忌起来了。
他怎么敢的，明明他什么也不是，不是吗？
正斜七歪八地想着，脸上突然感受到一阵凉凉的触感，脸上一凉口罩被摘下，时礼猛的掀起眼眸黑睫纤长翘动，睫毛一闪一扑，唇线因认真思考而抿成一条直线。
沈沐安微微弯着腰，眼神在他脸上扫描，见他只有鼻子那处红了一块，也松了一口气。
看他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像在走神，她伸出手指试探的问：“时礼，这是几？”
时礼盯着眼睛，感受她的发尾垂在他手背,一摇一晃间如同轻盈羽毛扫过。
太近了。
时礼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摇了摇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泛红，眼睛看天，看地，看操场，就是不看她。
沈沐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样子没什么事，还知道摇头，头也还能动。
陈周子觉得时礼这个反应实在是搞笑，没绷住，单手撑着时礼的肩膀，竭力掩着笑，对她说：“哎呦喂，还好没毁容啊。”
“呼，吓死我了，这聪明的好看的脑袋瓜要是真傻了我可赔不起。”沈沐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脑袋，竖着大拇指夸他，“你的头真的很不错。”
陈周子：“……”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可笑的夸奖。
时礼完全不这么觉得，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摸了摸头，眼睛一弯，浓长的睫毛上似乎都点缀了些笑意。
陈周子：“……”完了，给孩子砸成恋爱脑了。
“不好意思啊，时礼，我也不知道这球怎么就拐了个弯。”沈沐安垮着张小脸，说完这句话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他的脸道，“刚刚太着急看你，冒昧摘掉你的口罩也对不起，你要是回去以后发现哪里疼，就来找我，我保证对你负责。”
时礼稍顿，他徐徐偏头漆黑幽暗的眸光睨过，径直朝对上她。
沈沐安眨眼，呼吸微停，刚才一瞬间她似乎从他直白又不加任何的眼神里看了出来侵略感。
等她想看清时，时礼已经又恢复平时的样子，笑着朝她点点头。
系统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宿主，到底为什么要让女主砸你啊？而且友情值居然还涨了？！】
*
林起凡和几个朋友回去的路上和他们讨论了沈沐安事，他思前想后也没想明白，所以和朋友吐槽：“哎，真的，你们说说看，我真的都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帮沈沐安。”
身边那朋友勾着他的肩道：“女人嘛，就是矫情，你好心帮她，有什么错，一天天的大实话还不让人说，我们好心好意帮她们还得骂我们。”
“估计是看你数学比她好，上次老师当众表扬你，批评了她，想必是不服气了吧，也不想想你多认真教她。”
“……”
林起凡叹气：“别这么说，沈沐安其他方面还是很厉害的，只要她不死磕数学，要我说理科本来就是男生擅长一点，嘶……”
突然肩胛处突地被撞了一下。
力道很大，林起凡重心不稳往前微一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啊，抱歉，同学，小礼不是故意的。”陈周子用力在他肩膀上按了按，皮笑肉不笑的关心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林起凡稳住身体，躲开他的触碰，瞥向他旁边的时礼，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对面同样是穿校服的时礼，不管是容貌、腰腿比例还是气质，都让他自惭地萎缩了目光，不过，幸好他是个哑巴。
他捂着肩膀，握紧了书包带：“没事，时礼同学，下次小心点。”
时礼没说话，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却莫名叫人感觉出几分不寒而栗的冷颤感，像来自严冬深处阴冷，暴戾的无底窟。
林起凡顿时有一种被盯穿的感觉，下意识心悸一拍：“怎、怎么了？时礼同学？”
时礼目光不冷不热，就这样看着他，静默无声，上半边俊脸处在黑色帽檐阴影中，双眼被遮得昏暗，诡谲、迷人。
记忆被拉到高三毕业那一年。
那是他喜欢上沈沐安的第7天。
他受不了KTV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难闻的味道，打算回去时意外的碰上了沈沐安。
说实话他记忆力算不上好，但关于沈沐安的事他脑海里却特别清晰。
KTV顶上的灯一闪一闪，他靠在墙上听着别人对她真挚的告白。
“沈沐安，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无人问津的走廊加上一些不隔音的噪音，热浪一股，刺人喉咙。
嘴唇被他咬破血味漫开，满嘴都是，灯光下，阴影一次又一次划过他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看着那昏暗的灯光都开始变得刺眼，终于听到了沈沐安的声音。
“喜欢我？不见得吧，通过贬低我的行为的那种喜欢？如果那也是喜欢的话，很恶心哎。”
时礼这才慢慢的舔了舔唇，望着昏暗的灯光，他颌骨仰起后，闭了眼闭眼，喉结滚动。
失控这个词，他不喜欢，这会使人被情绪所控制，让人变得像一个只靠本能反应的野兽。
所以他面无表情，他慢慢地起身，抓着那个被沈沐安拒绝后开始辱骂她的垃圾，不顾他震惊的表情，用力的给了他一拳。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捂着肩膀满眼不知所措的人，时礼突然将他按在了墙上，林起凡后背还没疼过神，头皮瞬间又一疼，他被扯着头发头被迫抬高。
“你干……”
林起凡颤抖的话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时礼将便利贴重重贴在他左脸上，随即甩手放开了。
他走了一段长时间后，林起凡才平复了呼吸。他吞下唾液，摸上左脸，轻轻地撕了下来。
看着便利贴上“好好说话”这四个字，他慢慢从墙上滑落，然后一下瘫坐在地上。
“不是？他有病吧？他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拽什么拽，撞到人了也不道歉，神经病啊。”
“还不是看在他是哑巴的份上，不然谁理他。”
“行了，别说了。”
林起凡揉着肩膀，看着时礼的背影，他眼底那暗藏深意的警告，如透明的锋刀。他一下就明白了，瞬间不寒而栗，钻心的疼痛使他蹙眉。
只是，时礼居然喜欢沈沐安？
沈沐安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