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赤峰寨这几天,宋朝晚上总是睡不安稳。
他每晚都会梦见宋舒城,他牵着一个看不清的女人,旁边站着一对,与他和妹妹长得相似的男女。
他们笑着乐着,春风得意,喜笑颜开。
受尽世人的恭维和敬仰。
但他们脚下,踩的是死不瞑目的母亲和妹妹。
宋朝大汗淋漓的从睡梦中醒来,久久不能平息。
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他记得母亲说过,爹在和她成亲之前,确实闯过一阵江湖。
只是他武功不怎么样,闯不出名堂,反而经常挨揍。
但他总不死心,觉得是世人有眼无珠,看不出他的本事。
也怪他爹娘没在他小的时候,给他找个好师傅,耽误了他的能耐。
直到他爹娘去世,家里的房产田地,也因为他接二连三的闯祸都卖了。
他挨了打连药都买不起,才终于消停了。
后来他成了亲,和娘一起经营着茶馆,日子平常寡淡。
没有人是突然变得。
他可能早就盼着脱离那样的生活,顺便摆脱掉他娘和他们兄妹。
所以在沈家出事的时候,他终于逮到了机会。
山上总是要比城里冷上一些,宋朝觉得骨缝里都是凉的,但他没披衣服,就这么走出了房门。
一圈一圈,他绕着院子来来回回的走。
月亮把他影子拉的老长,却也显得分外孤零。
一圈又一圈,直到月月忍无可忍的推开窗户。
“大哥,你迷路了吗?”
宋朝:……
“你怎么醒了?”
“有人绕着你住的地方走百十来圈,你醒不醒啊?”
月月无语的翻了个小白眼,接着说道,“你想下山也不应该绕着我这走,你应该绕着爷爷房子走啊。”
“你怎么知道我想下山?”
宋朝一愣,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月月:(¬_¬)
“咱们寨子里,估计也是胡大爷不知道。”
胡大爷和爷爷岁数差不多,去年中风瘫床上了。
宋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爷爷开口。
但没想到,老寨主没等他开口,先一步找了他。
因为治疗的及时,老寨主已经没有大碍了,在宋朝睡不好的这几天,他也在辗转反侧。
可是想到自己鬼门关的这一遭,还是下定了决心。
“朝儿,你下山吧,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爷爷……”
“你心思不在寨子里,谁都看得出来,连你胡大爷都托儿子来问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拘着你也没用,我再活能活多少年?等我死了,你反而彻底没牵没挂了,还不如趁现在。”
说着老寨主抓紧了他的手,一双已经浑浊的瞳孔认真的盯着他,“我就在山上,等你回来,我还活着呢,我不管你如何报仇,你也得活着回来,知道了吗?”
宋朝眼眶有点酸,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爷爷,我一定会回来的,咱们赤峰寨里还有这么多小萝卜丁等着吃饭呢。”
提起那些小萝卜丁,老寨主也笑了。
老了老了,寨子里却越来越热闹。
挺好,挺好。
正说着,月月一手血的跑了进来。
“爷爷!大哥!快来看,我捡了个人!”
院子里,一个面色蜡黄的半大小子趴在地上,他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人也一动不动。
宋朝掀开衣服一看,后背的鞭伤已经发炎化脓了。
“这是那个被宋忆夕鞭打的小贼吧,在哪捡的?”
月月说:“就在山下。”
寨子里常年备着金疮药,也得益于他这伤被包扎过一次,不然神仙难救。
上了药,程婆子又给他喂了水饭,宋朝也再次痛失一床。
但能救一个与宋忆夕有仇的人,也算是不错。
金头恢复体力后,是个话非常密的小子。
宋朝去看他时,他正和其他小萝卜头说那天的情况。
“我是躲了,我干什么不躲啊,我就偷个包子,她打两下也就得了,至于要我命吗?”
“我也没想到那鞭子能甩她脸上,谁合计她那么笨了,自己都玩不明白,还打人?”
“怎么滴?她凭什么就比我金贵?都是爹生娘养的,她四个爹八个娘吗?”
“我爹娘就是死了,不然我也不能去偷包子吃。”
他说完屋里陷入了沉静。
还在山上的大部分孩子,也都是爹娘不在世的。
宋朝能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安慰,要不要吓唬他们一下时。
就听见最熟悉的那道声音响起,“那个,包子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哈哈哈我虽然挨了打,但我没忘把包子吃了,要不不白挨打了!”
“还是肉馅的呢!”
“哇……!”
屋里吸溜口水的声音连成了一条线。
宋朝在门外摇了摇头,“一群馋猫。”
他也没再进屋,转头去找了程婆子。
“程姨,晚上我们包包子吃吧!包猪肉的!”
……
等老寨主彻底养好了病,宋朝也准备下山了。
月月提前收拾好了小包袱,走一步跟一步。
没多大会,以金头为代表的小萝卜丁队也出场了。
几十个小娃娃都背着小包袱,跟在了后面。
宋朝一个头两个大。
“不行!你们都老实的在山上待着,谁也不许跟我下山。”
月月站在他旁边,“对!你们都在山上等着我们!”
金头有样学样,“对,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宋朝:……
“我没说你俩是不是?”
充耳不闻,装听不见。
宋朝头上的青筋被气的一蹦一蹦的,干脆回了房,准备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走。
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院子里果然安静了。
宋朝跪别了老寨主,提剑下山。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他又转过身看了看生活了十几年的大山,心中被不舍和惆怅填满。
再回头,两个小人儿站在他面前。
“大哥,你有点慢啊。”
“是啊,蚊子咬包啦!”
宋朝:(╯' - ')╯︵ ┻━┻
什么不舍,什么惆怅,就剩气了!
报仇的队伍无奈的从一个人,扩大到了三个人。
而且另外两个好像比他还专业。
金头常年混迹在市井中,小道消息极多,比他这个天天打劫的都更懂得江湖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哼,手段狠辣,丧心病狂。
正在教金头打完人如何搜刮。
包括但不限于找到衣袍的夹层,靴子的暗边,发冠里的散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