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上有点冷,福冈往被窝里缩了缩身体,要不是接了高玉萍的电话,福冈还想闭着眼一直睡到下午。拿起手机看了看,今天是星期六,高玉萍电话里约他去看电影,看看时间还早,福冈伸手摸过旁边桌子上的烟,点燃了一根慢慢的吸着。叮铃铃,电话又响了,福冈拿起手机,显示是范栋栋的号码,“喂,老范,什么指示”福冈抽了口烟问道。“狗屁指示,前天给你打电话,听你支支吾吾的说古董,我就知道你没正事,今天周六,晚上出来喝酒”。福冈犹豫了一下道“今晚啊,我要陪我女朋友”。“哎哟,几天不见混上女朋友了”范栋栋在电话那头惊讶的笑道。“那行,晚上我带上我女朋友,你叫上你女朋友,咱们一起认识一下吃个饭”范栋栋还没等福冈回答便挂断了电话。福冈吹着掉落在床上的烟灰,嘟囔道,“这个家伙,光说吃饭,也不说地方,吃鸡毛啊”。
起床洗漱完,福冈溜达到刑警队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往电影院方向驶去。到了电影院门口,远远的看见高玉萍站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今天的高玉萍,穿了一身职业女装的小西服,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头发披散在肩后,像瀑布一样丝滑,看见福冈傻乎乎的站在远处,高玉萍向他挥了挥手,福冈赶紧颠颠的跑了过去。
站在吧台前,福冈问高玉萍,“小高你看看想看什么片子”。高玉萍抬头看看大屏幕,说道“我都行”。福冈他们选了片子往电影院里面走,因为场地黑看不清,福冈以领路为由拉起了高玉萍的手,女孩的手嫩滑滑的,福冈别提心里多美了。正在福冈甜蜜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福冈极不情愿的掏出了手机,“喂,谁呀?”福冈一边拉着玉萍向里走,一边查看座位号。“小福,我是你叶叔叔,你在干啥呢?”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叶叔叔?福冈脑子里恍惚了一下,我去,是叶局长”。反应过来的福冈赶忙拉着高玉萍往外走,高玉萍还以为走错了放映室,跟着福冈逆着入场的人流往外走。“叶局,您好”。福冈平复着情绪答道。“小福,你那边很吵啊,在干什么呀?”叶局长在电话里问道。“叶叔叔,我和女朋友刚看完电影”。福冈答道。高玉萍在一旁奇怪的看着福冈。“哦,那正好今天周末,中午带着你女朋友来家里吃饭吧,我和你阿姨等你们”。说完,叶局挂了电话。
“咋了?谁来的电话?”高玉萍推了推愣住的福冈。福冈这才反应过来,将刚才叶局长电话的内容告诉了高玉萍。高玉萍道“我不去啊,一点准备都没有”。福冈拉着高玉萍走到了一边,然后将自己父亲和叶局长的关系,以及自己外出培训的事情都告诉了高玉萍。过了半晌,高玉萍看了看蹲在一边抽烟的福冈,抬腿踢了福冈屁股一脚说道,“走吧,不能空手去蹭饭吧”。
商场里,福冈和高玉萍拉着手到处逛,两个年轻人琢磨着买什么礼物去做客,在高级礼品展台前福冈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舍得买,倒不是福冈抠门,是真的买不起,里面随便一件礼品,就抵上福冈一个多月工资。正在福冈犹豫的时候,高玉萍看出了他的窘迫,拉着他出了商场。
高玉萍也不说话,拉着福冈拦了辆出租车,往郊区驶去。两个人到了郊区下了车,高玉萍道“人家大局长还缺你这小警察点东西,这次去家里吃饭,主要是把你当自己家里人,既然是家里人那咱就弄点实惠的,一会到村里养笨鸡的人家,高价买上十斤笨鸡蛋,这个纯绿色食品,人家一吃能吃出来实惠也健康,然后咱俩再去茶叶批发市场,我们单位采购茶叶的时候我看见了,最好的茶叶能比商场里便宜一半还多,咱们少买点好茶叶,这样又健康又好看。”福冈一听激动的握住高玉萍的手,道“媳妇,你太贤惠聪明了”。高玉萍一把甩开福冈的手道“赶紧的,先别猪八戒做梦娶媳妇了,先去淘换笨鸡蛋去,我可不去,村里有狗我害怕。”福冈道“媳妇,你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屁颠屁颠的跑了。
上午十一点,福冈提着一篮子笨鸡蛋,两提茶叶出现在叶局长家门口,高玉萍扭捏的站在福冈身后。叶局长开门看见他俩,赶紧招呼夫人来迎接。局长夫人见过福冈,也知道他父亲和老叶的关系,所以并不显得生疏,又听福冈介绍高玉萍,局长夫人显得更加热情,拉着高玉萍坐在沙发上说话,聊家常。
原来叶局长的孩子早就到留学国外去了,家里平时也只有夫妻二人,福冈和玉萍一来,夫妻二人也是格外高兴。高玉萍脱了外套,扎起头发,将衬衣袖子挽起了,跟着叶局长夫人到厨房帮忙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了叶局长和福冈爷俩。
“小福,最近在刑警队还适应吗?”叶局长喝了口杯茶问道。福冈一边给叶局长的茶杯蓄水,一边答道“谢谢叶叔叔挂念,我还行,金大队长和赵队长都很照顾我,同事们也都很包容我,我自己也在认真学习”。叶局长微笑了一下,习惯性的将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说道“学习是第一位的,不会不要紧,年轻人只要肯学就有进步的空间,小金和小赵也都很好,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干工作也要学会动脑子,学会巧干,明白吗?”福冈心想,局长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回头我得仔细回味一下。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赶紧说“叶叔叔我明白了”。
叶局长听后点了了点头笑道“我和你父亲当年在一起上学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年轻,我们的友谊是纯真的,感情是深厚的,也是纯粹的。现在社会进步了,经济发展了,物质条件也提高了,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更复杂了,利益冲突也更明显了,在平时的工作和学习中你要学会辨别是非,摆正位置,守好底线,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要积表现先党组织靠拢。玉萍这姑娘不错好好对待人家,经常带着到家里来陪陪你阿姨”。这时局长夫人从厨房出来道“别上政治课了,快带孩子过来吃饭吧”。福冈一听赶紧将叶局长面前的茶杯往里推了推,待叶局长起身后跟在他身后向饭桌走去。
下午三点,正是秋天一天最舒服的时候,微风吹着枯树叶从枝头飘落,静静的落在树下的落叶堆上,散步的人们踩上去,发出枯叶碎裂的声音。少年宫树下的长椅上,福冈拉着高玉萍的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的看着远处游玩的大人和孩子。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福冈厌恶的掏出手机,一看是范栋栋的号码,一按接听键,道“大哥,兄弟好不容易找到点享受人生的感觉,你就发来无线电骚扰,咋了?羡慕嫉妒恨啊?”电话那头范栋栋回应道“赶紧的别叨叨,三点多了,说重点”。福冈一笑道“范爷,咱晚上吃啥?”。范栋栋在电话那头笑道“这就对了,讲话要说重点,我现在很忙的,在哪?我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停在了少年宫门口,范栋栋西装革履的从车上下来,福冈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今天的范栋栋格外精神,黑西装,白衬衣,黑皮鞋,戴着黑色的蛤蟆镜,发型也变成了干净利索的寸头。看见福冈哈哈大笑范栋栋也是微笑起来,然后上前一步一拳,捣在福冈的肩膀上,福冈顺势一拽,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车上两个人互相诉说着这一年多各自的情况。原来范栋栋离开了原来的特车大队,调到了局机关后勤处的车里管理科。“老范,你现在干啥活?”福冈好奇的问道。“平时没啥事,就是给车队司机排排班,负责车辆的维修保养”。范栋栋一边开车一边答道。“老范你这是领导啊,还是你有头脑,咱们从新疆来的这些兄弟们现在也就是你混的最好了”福冈一边翻看着副驾驶的储物盒,一边恭维道。范栋栋笑道“你好歹给我留一盒烟,别全拿走啊”。福冈一边往衣服兜里塞着烟,一边笑道“你都是领导了,这样的烟你抽着掉身价,还是让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替你消灭掉吧”。“啪”后排的高玉萍拍了福冈肩头一下小声道“你咋这么没出息啊”。范栋栋一看,赶忙说道“弟妹没关系的,我和小福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以前我们从新疆来的时候,没钱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捡过烟屁股抽”。福冈一听也感动的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在火车上一起吹牛,捡烟屁股,这都好多年过去了”。说笑着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在金马车西餐厅,福冈一边用刀叉和盘子里的牛肉搏斗着,一边埋怨范栋栋道“范总,咱吃个饭也不用这么隆重吧,还狗长犄角净闹洋事,吃这西餐还吃不饱”。高玉萍在桌子地下踢了福冈一脚。范栋栋倒是没注意两个人的小动作,笑着对福冈说道:“咱这叫和国际接轨,赶时代潮流,来整杯红酒。”福冈也学着范栋栋的样子把高脚杯举起来,说道“看你这抠搜的,给倒这么点红酒,就不能多整点”。桌子底下高玉萍又踩了福冈一脚,福冈知道不能再露怯了,要不然高玉萍会恨死自己的。喝完酒,福冈道“老范,你也不介绍一下女朋友”。老范擦擦嘴,拉过旁边女孩的手微笑道,“这是我们家森森,大学刚毕业不久,家是本地的。”福冈一本正经的对着森森说道“嫂子好”。害羞的女孩赶紧用手捂住了脸,范栋栋见状也不着急,放下刀叉,面对着高玉萍说道“弟妹好”。高玉萍一听也是满脸绯红,用手遮住了嘴微笑着。
吃完饭,高玉萍和森森在西餐厅里喝咖啡,福冈和范栋栋两个人坐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福冈问道“咋,老范你想好了,就这个姑娘了?”范栋栋,微笑着抽了口烟道“人家挺好的,咱是高攀了。咱自己是什么样咱自己还不知道,咱俩当年从新疆出来的时候,穷的捡人家的烟屁股抽,扛着尿素袋子装的棉被,最惨的时候咱俩没钱,还饿了好几顿,现在我很知足,工作还可以,事业上算是有点小成绩,遇到森森这么好的姑娘,人家也不嫌弃咱穷,我就知足了。”“你呢?咋想的冈子”。范栋栋反问道。福冈在一旁答道“太感动了,你现在都会煽情了,让我哭一会再回答你。”范栋栋一听,上前踢了福冈屁股一脚骂道“你这货还是这么没正形,哪像警察啊,还是小流氓样”。福冈一边捂着屁股一边用手挡在两人中间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范栋栋又递给他一根烟道“你还有正事?”福冈接过烟点上道“问你个事”。范栋栋抽了口烟说道“说吧”。福冈问道“猴子咋样了,有他的消息吗?”范栋栋摇摇头,说道“上次回新疆的时候问过咱们以前的同学,说这家伙大学毕业了就四处闯荡去了,具体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给他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是在云南,后来听说又去了广东。具体在那不知道。”福冈听范栋栋讲着,没有插嘴,只是默默的听着,哦了一声不在说话。
晚上回到宿舍,福冈回想着过往,和猴子在一起看姑娘,一起熬过毕业后最无助的夏天,这些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场景就像看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播放。忽然,福冈感觉自己成熟了,倒不是别的,因为他仿佛此时此刻站在人生的这一段,一转头看见的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青春,已经是过去的昨天。这一夜福冈想了很多,父母,朋友,高玉萍,叶局长,赵队长,张凯,等等等等,有亲人,有朋友,还有自己的真爱,这些就是组成自己人生的全部吧,范栋栋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路,可自己还在迷茫中,这一夜福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