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天,密探来报,从达州方向来了数千名打着“抚南王”旗号的贼军。
赵德麟心想,“抚南王”不是张献忠义子张文秀吗?他的部队怎么攻到东乡县来了。后来经密探继续侦查,才知道来进攻县城的是一直流窜在川北、川东的摇黄军。
赵德麟令关闭城门,迎战摇黄军。
摇黄军挟强弓劲矢,大有立刻吞并石鼓城之势。但守城的乡勇在赵德麟的带领下,对城下的摇黄军进行了坚决还击。
摇黄军首次攻击受挫后,暂时退却了。可随后又来了近万名摇黄军,投入了攻城用的云梯,连着对石鼓镇发起了十几次进攻,但摇黄军的每次进攻都被石鼓镇军民打退了。
不久,石鼓镇的百姓听到城隍庙附近的地下传来了挖土声。赵德麟知道摇黄军是想挖一条地道来攻城,于是组织城内百姓在声音传来处挖井,再向井内灌水。遭到水淹的摇黄军不得不停止了挖地道。
后来,城内军民见到摇黄军在城墙四周扎下了帐篷,还在江对岸的高冠子山、青龙咀山、小弯梁山也驻扎了贼军,对石鼓镇采取了围而不打的战术。
赵德麟明白,敌人是想等城内弹尽粮绝、人心涣散后,不攻自破。他想道,幸亏提前采购了粮食、木材,城内不仅储存了可食用一年多的粮食,也储存了大量木材,这些木材可供烧饭用一年多。不过一年过后怎么办?于是,他派出几批斥候趁着夜色潜出石鼓镇,向周边的城镇求援。一开始,回来的斥候说,不仅附近城镇都被被贼军占领了,连重庆也被贼军占领了。后来,回来的斥候说是成都也被贼军占领了。
大家听后,知道石鼓镇彻底成了川东的孤城。
这时,赵德麟的师爷和东乡县县丞逃出了石鼓镇,向摇黄军投降了,而典史王良复坚定地留在了城内,表示与知县大人一起坚守石鼓镇。
石鼓镇的军民就这么和摇黄军耗了几个月,可城内的粮食在一点一点地减少,城外的摇黄军却趁着秋收,从周边的村庄里抢了很多粮食。
没想到的是,城内60岁以上的老人为了将城内有限的粮食留给孩子和青壮年,竟然选择了集体绝食,任凭赵知县怎么劝说都没用。
几天后,赵知县看着城内一批批自愿饿死的老人,与典史王良复率城内军民跪在他们的遗体旁,宣誓绝不投降,直到全部战死。
待城内军民宣誓完毕,城内多宝寺的和尚在空海法师的率领下,将老人的遗体一一收殓后,入葬在寺庙附近。
今天,赵德麟巡视完城墙后,回到家刚刚想就着一盆咸萝卜,吃一碗稀饭,就听到城西响起了炮声、枪声,他和夫人对望了一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贼军又来了援兵吧?于是,他匆匆放下饭碗,走出屋子,朝“西胜门”跑去,跑到半途,又听到城南响起了炮声、枪声,他心急撩火地继续朝西门跑去,就见前边跑来一人,朝他大声喊道:“大人,我们的援兵来了。”
赵德麟仔细一看,那人是城内的罗铁匠,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们的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赵德麟随罗铁匠来到“西胜门”城楼后,看到城墙上的军民欢声雷动,他们纷纷指着城西硝烟弥漫的金榜山,告诉赵知县:“贼军顶不住了,纷纷在逃跑。”
赵德麟又沿着西城墙来到南城墙,看到城南的通川江里,数千名官军正在渡江,击杀贼军。赵知县终于明白了,真的是援军来了。
这时,典史王良复跑来,告诉赵德麟:“大人,贼军正在逃跑。”
赵德麟忙问道:“他们往哪里逃了?”
“他们渡后江往北跑了。”
于是,赵知县又随王良复来到北城墙,看到江边有近千名官军在追杀逃到后江的贼军,江对岸也有近千名官军在用“火铳”射杀江中的贼军。他知道这些贼军是想逃往江东的青龙咀山,心想绝不能让这帮作恶多端的贼军逃走,于是下令:“打开城门,全体出城,拦住他们。”
石鼓镇军民冲进后江,缠住贼军后,曾英、秦翼明部的炮兵赶紧停止了炮击,岸边的明军枪兵也不敢随意开枪了,只得上刺刀,与手持大刀、长矛、弓箭的士兵一起跳入后江,追杀贼军。已占领了青龙咀山的明军,原本想在江边守株待兔,现在见江中一片混乱后,也跳进了后江,击杀贼军。
江中的贼军见状,纷纷高喊投降。可石鼓镇的军民根本没想着要俘虏,看见贼军就杀,即使贼军被官军俘虏了,他们也会把俘虏抢过去后杀掉。这下,来援的官军也明白了,城内的军民是多么仇恨贼军,所以也没出手阻止他们。
半个时辰后,整个后江平静了,江水变成了一片红色,杨允胤、马超的头颅被石鼓镇的军民砍下了,扔进了后江。
曾英、秦翼明来到石鼓镇,赵德麟、王良复率城内军民跪在路旁,感谢官军拯救了他们。曾英、秦翼明忙扶起赵知县、王典史,说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赵德麟说道:“不晚,你们来得正好。”
“可惜,还是让十几个贼军逃了出去。”
“放心,他们逃不远的。”
“为啥?”
“我们这边四周的山上有很多老虎,他们躲得了你们的枪口,能躲过山中老虎的虎口吗?”
在后世的今天,老虎成了保护动物,可在十七世纪中叶的四川,由于巴山蜀地陷入了多年的大规模战乱,各地先后出现了大饥荒、大瘟疫,原本栖息于密林的老虎也成群结队地穿梭于巴蜀,尤其是川东的华蓥山、大巴山,老虎泛滥成灾,无论是白天黑夜,都会出来咬人吞食,甚至会跳入老百姓家中,活生生的把人拖走。历史上,四川的虎灾持续了50年,直到康熙末年才消失。
曾英心想,慌慌张张逃入山中的几十个贼军,还真可能难逃虎口。他问赵德麟:“城内缺粮吗?”
“城内粮食倒是不缺,还能坚持几个月,就是缺蔬菜,再不补充点新鲜蔬菜,我们都要得病了。”
“要我的人护卫你们去周边乡村采购蔬菜吗?”
“这倒不用,有城内的乡勇护卫就够了。”
“行,那后会有期。”
“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先去解达州之围,然后去蓬州攻打摇黄军的大本营。”
曾英在审讯贼军俘虏的时候,得知摇黄军也围困了达州城,因此要先去解达州之围。
赵德麟送走曾英、秦翼明,赶紧组织军民修复石鼓镇城墙,防止贼军再来进攻县城。
从石鼓镇到达州城,直线距离约60里。曾英、秦翼明率部沿着通川江来到了达州城北的凤凰山。
达州凤凰山长约13公里,宽约5公里,主峰海拔756米,因其山势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因此将此山称为“凤凰山”。
曾英、秦翼明站在山顶,望着山下的达州城。
达州在唐朝称为“通州”,北宋时期,以“四路通达”之意,改“通州”为“达州”,州城建在通川江(今称州河)北岸、凤凰山脚下,不过那时的达州城墙为土墙。南宋时期,元军扫荡了达州城,州治被迫迁到城东50的捍城山。元代,达州城又迁回到原址。进入明代后,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达州城增筑土城墙629丈,使得城周达3.5里,墙高1丈5尺。弘治二年(1489年),达州兵备道副使董龄将土城外墙砌石,并修5道城门,东门叫迎晖,南门叫锦川镇雄,西南门叫朝宗,西门叫扬武,北门叫来凤,并在城墙上建城楼。正德六年(1511),达州分守参政胡宗道督工在城墙外开凿了护城河。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知州郭宝将全部土墙改为了石墙。嘉靖四十六年(1567年),知州胡玉玑将城墙加高了三尺,使得城墙高度达到了二丈一尺。由于达州城东、南、西三面临通川江,城墙又得到了加固,达州城成了易守难攻的堡垒。
崇祯十三年(16si0年),张献忠入川时,见达州城难以攻陷,在围困了5天后不得不放弃了攻打达州的意图。
今年,摇黄军按照张献忠义子张文秀(即刘文秀)的命令,派震天王白蛟龙、争食王黄鹞子率2万多人进攻达州城。白蛟龙、黄鹞子曾多次骚扰达州地区,因此对达州城比较熟悉,他俩知道凭自己的武器,根本拿不下达州城,因此直接采用了围困术。
此时,达州知州是黄翔龙,云南大理府云龙州人(今云龙县),泰昌元年选贡,前年来到达州出任知州。他见摇黄军围困了达州城,就与指挥使车博文一起率军民出城迎战摇黄军。摇黄军不敌,就退入凤凰山,等到达州军民回到城内后,又下山围困达州城。
几次战斗下来,知州黄翔龙不幸战死。
黄翔龙战死后,车博文成了达州城的最高军政长官。
车博文不愿困守城内,也派出斥候去周边城镇求援,可得到的消息是李自成攻陷了京城,张献忠攻陷了重庆、成都,达州周边的城镇不是被张献忠占领了,就是被摇黄军围困了。他知道达州城也成了一座孤城,但他也不愿向摇黄军投降,只要见到贼军有松懈,就率部出城迎战。
秋收时,车博文率部赶走摇黄军后,趁机采购了很多粮食,暂时解了城内的粮食短缺之困。等达州军民回到城内后,摇黄军又从凤凰山下来,将达州城团团围住。
达州军民与摇黄军就这么玩起了“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战术,双方也僵持了近8个月。
曾英派出的斥候抓了几个“舌头”回来,经审问,白蛟龙、黄鹞子不仅在凤凰山部署了人马,为了防止达州城军民渡江突围,也在江东的茅坪山、江南的火峰山部署了几千名摇黄军。
曾英、秦翼明商量后,为了彻底消灭围困达州城的摇黄军,由秦翼明率部渡过通川江,占领茅坪山、火峰山,曾英率部消灭凤凰山下的摇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