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永锡得报后,赶紧来到山坡上,仔细一看,朝县城跑来的士兵是由马应试、王于藩率领的队伍。
马应试,原为沪州卫指挥佥事,张献忠攻陷泸州城后,他与泸州卫指挥使王万春的儿子王于藩一起突围。马应试突围后,收拢了部分溃兵,与王于藩一起来到富顺地区活动,他们也经常与侯永锡进行联系,配合攻打大西军。
郑森在泸州休整期间,侯永锡已派人与马应试取得了联系,让他配合着拿下富顺县城。
马应试手下尽管有1千多人,但手中的兵器大多是弓箭、长矛、大刀,别说是大炮,连火铳都没有,因此尽管经常与驻守富顺县城的大西军进行战斗,但还不敢攻城,往往只能突袭一些小关口,袭击一些出县城抢劫的大西军。他听说侯永锡要拿下富顺县城后,心想你侯永锡的兵力、兵器和我差不多,你有实力拿下县城吗?既然你要拿下富顺县城,我也不能啥都不做,因此就在今天占领了釜溪河边的邓井。
邓井是嘉靖年间由本地盐商邓氏开凿的盐井,是富顺县的主要盐井之一,官府为了收取盐税,特意在这里设置了盐政官。张献忠占领富顺县后,也在邓井设置了盐政官,以收取盐税。
邓井距富顺县城为12里,马应试之所以要拿下邓井,一是那里有大量钱财,二是告诉侯永锡,我配合你作战了。万一侯永锡真拿下了县城,你总得分我一杯羹,要是你没拿下县城,我也没啥损失。
马应试、王于藩占领邓井后,刚想撤离就听到县城方向传来了隆隆的炮声。这下他们愣了,怎么侯永锡真来打县城了?他们哪来的大炮?这时,在釜溪河河口望风的几个斥候跑来报告,刚刚有几艘不需要拉纤、不需要划桨的大型军舰向县城方向去了。
马应试、王于藩一听,心想哪有这样的舰船逆水上行的?几个斥候见马应试、王于藩不信,忙补充道,他们看见的千真万确,侯永锡就在舰船上,这些舰船插着的是咱们自己的军旗。
这下马应试、王于藩信了,想着侯永锡哪来的舰船?可从炮声来判断,他确实在进攻县城了,于是带着部众向县城方向赶了过来。
马应试、王于藩随侯永锡来到了“石柱号”上。
郑森听说马应试、王于藩袭击了邓井后,问道:“你们有没有袭击商铺?”
马应试说道:“邓井镇的商人向贼军交税,与贼军是一路货色。”
“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向张献忠交税,但不能就此认为他们是张献忠的同伙。你们得把从商人那里抢来的银两物品全部还回去。”
“我们以前一直这么干的。”
“从现在起不许再这么干了,否则你们与贼军有什么区别?”
马应试听后忙说道:“我马上派人回邓井,把东西还给他们。”
郑森听后点点头,又说道:“考虑到你们军饷紧张,我们去把贡井镇拿下来。”
贡井镇(今贡井区)在富顺县城西北50里。早在北周时期开凿了“大公井”盐井,因此那时被称为“公井镇”。唐代曾在公井镇设县,宋代公井县并入容县。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因公井盐质纯味佳为朝廷贡品,又因公、贡同声共韵,故始称“公井”为“贡井”。贡井镇属容县管辖。后来又在公井镇东10里的地方开凿了自流井(今火井沱镇),自流井属富顺县管辖。由于贡井镇、自流井镇都盛产食盐,因此历代官府在那里都设有盐官,收取盐税。
要进攻贡井镇,可以沿着釜溪河而上,也可以走陆路。釜溪河是沱江的支流,也是威远河的下游,是运煤、盐、铁的通道,但釜溪河上有几个闸坝,可以通航载重量几吨的小船,郑森的3艘军舰就没法通过了,因此郑森选择了走陆路。
郑森让杜泽礼、侯永锡留守富顺,自己和矫琨宇带着马应试、王于藩赶往贡井镇。
贡井镇位于低矮丘陵地区,周边没啥险峻的关隘。驻守在贡井镇的大西军盐税兵见到明军来后,大部分逃跑了,没炮的也成了明军的俘虏。
郑森、矫琨宇来到贡井镇后,发现这次马应试的士兵没有骚扰盐井,他们都在盐政所里收集银两物品。贡井镇有几十口盐井,这些盐井的深度大多在二三百米(历史上,进入清代后才有深500米、1000米的深井),每个盐井旁边都有几百口铁锅在熬盐。盐场边堆着白乎乎的食盐,不远处还堆着黑乎乎的煤炭。
马应试、王于藩带着郑森、矫琨宇参观贡井镇盐场时,一个报务员前来报告,南京来电了。
郑森接过电文,看了一下,对王于藩说道:“恭喜你了,朝廷令你袭替你父亲,继续担任泸州卫指挥使。”
王于藩听后,忙朝东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念道:“谢皇上隆恩。”
马应试对王于藩袭指挥使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那是朝廷的规制,于是问道:“那我呢?”
郑森说道:“朝廷让你跟着我,做我的副舰长。”
马应试一听,忙说道:“我不懂水军呀。”
“不懂可以慢慢学。怎么,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
“还不谢皇恩?”
马应试赶紧也朝东跪下,谢皇上隆恩。
其实,来贡井镇之前,郑森已把马应试、王于藩的情况向南京做了汇报。南京兵部一听马应试的部队抢劫民间商铺,本该对他严惩,但考虑到马应试毕竟没投降大西军,还心向朝廷,因此就暂时剥夺了他的兵权,让他跟着郑森历练。后来,马应试跟着郑森一直在四川战斗,待杨畏知建立水军后,马应试担任了水军都督。
尽管对于抢劫民间商铺王于藩也有责任,但他不是主官,就让他袭职,继续担任泸州卫指挥使。当然,如今后王于藩还敢抢劫百姓,就由杨畏知来处置。
拿下贡井镇后,明军接着拿下了自流井镇。大西军留在自流井镇的收税兵大多成了明军的俘虏。
郑森、矫琨宇又来到镇上参观,这里的盐井开凿深度尽管没有达到二三百米,但井内的卤水水位很高,有些卤水甚至都流到了地表,而且这里熬盐并不用煤炭,用的是流自同一口井的天然气。
自流井镇的盐井与贡井镇的盐井是不同的。
贡井镇的盐井属于潜水井,卤水的补给主要靠雨水、河水、湖水渗透到地下后,流经岩盐层,再集中到盐井,这些卤水都是从高处向地处渗透,一旦过量抽取地下卤水,盐井的地下水位就会下降,盐井不得不开凿得更深,因此后来贡井镇有了深度500多米、1000多米的盐井。
自流井镇的盐井并不是潜水井,而是凿穿了地下承压卤水的隔水岩板后,卤水在水压的作用下自动上涌,个别盐井的地面低于承压水位时,卤水就会涌出地表,因此自流井镇的盐井属于自流井,镇因这些盐井而称为“自流井镇”。
自流井镇地下的岩盐层中伴生天然气,开凿盐井时,上部的隔水板(也是隔气板)被凿穿,天然气自动涌出地表,盐工就用陶器做的管道,将天然气引到熬盐的铁锅下,点燃这些天然气后就能熬盐了,因而自流井镇的熬盐成本远低于公井镇。后来,因自流井镇熬盐是用天然气的,就将自流井称称为“火井沱”镇。
自流井镇也许是中国最早利用天然气的城镇。
参观完后,郑森说道:“今后用大华公司的制盐技术,这里出产的盐足够能满足四川、湖广、贵州的食盐需求。”
王于藩这几天也知道了南直隶有个大华公司,就问道:“难道熬盐也有新技术?”
郑森告诉王于藩:“嗯,大华公司有‘真空制盐法’,用这种方式生产的盐,产量至少提高二三倍。”
“他们什么时候来这里办盐场?”
“等全国安定后,他们会来这里办盐场的。”说完,又对王于藩说道:“我给你100名火铳兵,你能守住这里吗?”
王于藩心想这里是盐业重镇,也是税业重镇,占据了这里就有源源不断的财源,于是忙立正后说道:“我一定守住这里,人在镇在。”
“你也别死脑筋。我们占领这里后,张献忠必会派大军来反攻,遇到强敌你可以避其锋芒,然后用我们的远程火器不断骚扰他们,时间久后他们就会自动退出这里。”
“知道了。”
“要整顿军纪,不得骚扰盐场和矿工,否则杨大人可不会饶你。”
“记住了。”
旁边的马应试听后,脸红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郑森、矫琨宇、杜泽礼、侯永锡回到泸州时,川陕总督樊一樊已来到了泸州,随他来的还有2万名士兵。
郑森等人向樊一藩施过礼后,杨畏知指着身边1位50多岁的人介绍道:“这位是原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王大人。”
王应熊,四川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进士,先后任庶吉士、翰林院检讨、礼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与周延儒为同党,周延儒死后,被罢官。他被罢官后,回到了老家。张献忠入川后,他随樊一藩撤到了播州遵义。
樊一藩在旁边补充道,自己在遵义招兵买马用的钱财,都是王大人资助的。
郑森等人向王应熊施礼后,樊一藩拉过郑森,悄悄问道:“能不能给南京发个电报,给王大人讨个一官半职?”
看来樊一番早从杨畏知那里知道了“电报机”的事。
郑森听后,对樊大人说道:“我来试试吧。”
接下来,樊一藩、杨畏知、郑森等人开始商量如何夺回宜宾、重庆。原先杨畏知只想着夺回宜宾、江津,现在樊一番带了2万人来后,觉得兵强马壮了,野心大了,不仅要夺回宜宾,还要夺回重庆。
商量完后,郑森给南京发了电报,把作战计划向兵部做了汇报。
樊一藩、杨畏知就守在电报机房,等着南京的回电。半夜十分,随着一阵“滴滴滴”声,南京回电了。
南京方面同意了樊一藩、杨畏知的作战计划。电报中还通知王应熊,朝廷已重新聘用他为文渊阁大学士,考虑到四川为边远地区,暂时还没法去南京,就令王应熊兼川陕副总督。南京方面还任命侯永锡为永宁卫指挥使。
本来,王应熊是周延儒的同党,本不能获得重用,但朝廷考虑到王应熊誓死不降张献忠,还散尽家财为明军筹措军饷,因此还是决定再次启用他。也就是说在政事上,王应熊为朝廷在四川地区的最高行政官员,但在军事上,他得听樊一藩的。
还没睡觉的王应熊得到通知后,忙朝东下跪,磕了九个响头,大声喊道:“谢皇上隆恩。”
历史上,清军入川后,他也誓死不降,率部据遵义与清军作战,于16si7年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