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运河与长山河的闸口,浙江巡抚黄敏骏在新任嘉兴府知府钟鼎臣、闸站施工负责人殷禾嘉的陪同下,站在闸坝上,望着从运河泄入长山河的滔天洪水,心想这条河可派了大用处了。
钟鼎臣,广东新会人(今江门市新会区),崇祯七年(1634年)进士,与原淮安府知府康万民、歙县知县傅岩是同甲进士。原嘉兴府知府唐士铄被任命为楚科奇巡抚后,钟鼎臣出任嘉兴府知府。他到任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组织开凿“长山河”,经全体河工的努力,终于在暴雨前一天竣工了。
这几天,黄敏骏一直在绍兴、杭州、湖州巡视着各地的抗洪救灾,今天他来到了长山河。60多公里的河堤上,还有数万河工坚守着。
钟鼎臣小心翼翼地陪着黄敏骏巡视着河堤,他知道要是新竣工的长山河河堤被冲垮的话,他这个新任知府不仅会被革职,甚至会被砍头。
钟鼎臣、殷禾嘉回答着黄敏骏询问的关于闸站的有关问题,黄敏骏听完他俩的介绍后,说道:“杭嘉湖平原地势低洼,自古汛期洪水东排黄埔,北排太湖,行洪不畅,灾害频发,有了长山河,太湖洪水可以南排入钱塘江,功在千秋。待洪水过后,我要给你们立一座石碑。”
钟鼎臣说道:“应该给参加凿河工程的几十万河工立一座丰碑。”
在吴江横扇,刘云龙率几百兵士兵守在太浦河南岸的雪浪湖湖堤上。
雪浪湖(又称雪落漾)长约5.3公里,最宽约3.6公里,湖面面积约2.3平方公里,它南接长漾湖,东南通北麻湖(又称北麻漾),北面有一条长约60米的河道与太浦河相连。雪浪湖周围有几十万亩耕地,在暴雨前,当地村民在官府组织下已加高了湖堤。由于连续暴雨,雪浪湖水位已高于地面近1米。
突然,一个士兵喊道:“快来人,湖堤被冲垮啦。”
于是大家朝喊声处跑去,只见湖水从冲垮的缺口汹涌而下。刘云龙指挥士兵们往草包里填土后,把草包扔到缺口里。哪知水流太急,扔下去的草包被冲得没了踪影。缺口越冲越大,宽度迅速达到了10多米,急速的水流将抢险士兵扔下的草包全部冲走了
如不尽快把这个缺口堵上,湖水能把堤外的稻田淹没。刘云龙一看,知道仅靠草包的自重挡不住水流,就命令士兵在缺口两端拉起两根粗绳索,然后在腰间绑上一根绳子,双手紧紧拉住绳索,跳进了缺口。边上的士兵见状,也纷纷在腰间绑上绳子后跳到了缺口里,手拉手地站成了一排。
留在岸上的士兵拼命地将草包扔进缺口,经一个时辰的抢险,缺口终于被堵上了。
当士兵们身心疲惫地爬上岸后,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滚动的草包蹭破了皮,鲜血正从伤口往外渗。
在苏州葑门外,朱由检、刘万禄、周奎正拿着铁锹在使劲往草包里铲着土。
今天一大早,暴涨的河水将徐家浜河的几处河堤冲垮了。徐家浜河(今称相门塘)是沟通护城河与金鸡湖的河道,长约4公里,两岸有近2万亩耕地,种植着水稻、棉花、桑树。河堤被冲垮后,河水从堤外流进了堤内,如不及时把河堤修复,地里的庄稼就有被淹没的危险。
朱由检听说后,非要亲自到葑门外参加抢险。
刘万禄问朱由检:“你自己的5亩地不要了?”
朱由检说道:“苏州城内总共也只有1500亩地,城内抢险的人多着呢,不少我一个。”
于是,刘万禄只得跟着朱由检也来到了徐家浜河。
自下暴雨后,周奎的生意也没法做了,他为了在女婿面前改变形象,这2天也天天跟着朱由检下地抢险。
几个人在着便装的锦衣卫护卫下,来到了徐家浜河。
新任苏州府同知魏彦召正在河堤上指挥着抢险,远远看见穿着雨衣的十几个人来增援,忙跑过来想安排任务。到了跟前,定睛一看,差点把他吓死,忙轻声说道:“太上皇,你来干嘛?”
朱由检说道:“我来抢险呀。”
“这里人手多的是,不用你来抢险。”
“胡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快说,你让我们干什么?”
魏彦召拗不过朱由检,就说道:“那你们就铲土吧。”
抢险中,铲土算是个轻松活,要是抬土的话,一草包湿土至少300多斤重,即使朱由检正处于壮年,也抬不了几包土。朱由检也识相,见魏彦召安排他铲土,忙说道:“行。”
别看铲土活相对轻松,但也是个技术活。铲土时,不仅两手要握紧铁锹柄,还要与腰部、腿部相配合,方能把土铲起来,而且铲土时,两手紧握铁锹柄的时间长了,两手会起泡。
朱由检已劳动了快2个月,两手早有茧子了,周奎是刚开始干农活,没多久两手就全是泡。在这种下雨天气,两手起泡后,还不能带手套,不然手套与皮肤摩擦后,会将疮面扩大。于是,周奎干脆把手套扔了,咬着牙,继续铲土。
等把河堤堵上后,朱由检摸着自己的腰,伸展了一下身子,然后走到周奎面前,看了看他的双手,说道:“明天你就不要出来了。”
周奎说道:“我得赎罪,哪能不来呢?”
“你有什么罪?”
“当初我要是把家产都交给你,说不定我们都不用遭这份罪。”
“这也不能怪你们。我想穿了,这是天意。大明国要复兴,必须要经过这一劫难。”
“我们真能复兴吗?”
“刘云龙说了,只要渡过这一关,秋收后我们就会有充足的粮食、军饷,明年就能灭了贼寇、建奴。”
“等汛风过后,我交给你2万两银子。”
“你哪来的银子?”
“周鑑跟日本人做生意,刚赚了2万两银子。”
“你还有本钱做生意?”
“这个本钱是向刘云龙贷款的。”
“那你该赶紧把本钱还给他。”
“不急,他的利息也不高。再说,赚日本人的钱,也太好赚了,很快又能赚几万两银子。”
“那你还是买债券吧。”
“买债券?”
“嗯。刘云龙了解到苏州抚境内的土改大多是官府打白条,把土地收归官府后再分配给无地农民的,他就向朝廷建议,由朝廷发行债券,各府打的白条就算购买了国债。”
“好,我听你的。”
在边上的刘万禄听了他俩的话后,知道朱由检和周奎算是和好了。
待朱由检、刘万禄、周奎走后,魏彦召问留在堤岸上的军民:“你们认识刚才那人吗?”
几个人就说道:“不认识。”
“他是当今的太上皇。”
“啊,他就是太上皇?”
于是,在朱由检身后,跪下一长溜人。
八月六日,来自西太平洋的台风在长江口登陆后,朝西扑来,随后折向西北方向而去,受其影响,太湖水位达到了4.79米,为百年一遇的高水位。
在苏州城西北的虎丘山,周太后、张皇后、袁贵妃、方贵妃、沈贵妃、张大妹、张淑、沈艳娥在姜枫带领的锦衣卫护卫下,迎着狂风,冒着大雨,提着篮子给难民发放馒头。跟她们一起的还有大华公司“厚德堂”的堂长许士达,他的任务是救治患有急性肠胃炎、急性痢疾的病人。
自几十万难民流落到苏州后,很多难民居住在苏州城外搭设的简易屋子里。台风来后,这些简易房屋不能再住人了,有近万难民被苏州府安置在了虎丘山。白天,家中有男丁的,都去了抗洪一线,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幼。没找到工作的难民,主要靠苏州府及各大寺庙赈济度日,不过,苏州府给这些难民的口粮是每人每顿一碗稀饭或一个馒头。这几天下暴雨后,苏州府不方便在各城门设摊施粥,就改成了发馒头。
朱由检在外面抗洪时,周太后、张皇后、袁贵妃等也没闲着,这几天也天天穿街走巷,给难民发放馒头、药品,也把苏州老百姓捐助的衣服发给难民。
周太后把2个馒头塞给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又给孩子拉好穿着的雨衣,然后说道:“别让孩子淋着雨。”
女人接过馒头,说道:“没办法,风太大了。”然后问周太后:“你们是苏州府的?”
“嗯,我们是苏州府的。”说完,周太后又走向下一个难民。
张皇后刚给一户人家发了馒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孩子蹲在地上拉稀,忙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边上一个女人说道:“这是我家的孩子。”
“这样在野外拉稀不好,遭雨淋后容易引起污染,会传染更多的人。”
“不好意思,孩子便急了,来不及去茅厕了,就......”
“拉了几天啦?”
“今天早上开始拉稀的,已拉了3次了。”
张皇后就把许士达叫了过来,让他给孩子搭脉。
许士达是国医馆馆长王象晋的外甥,也是他的高足,从医已有30年,经验十分丰富。王象晋出任国医馆馆长后,许士达被刘云龙聘为“厚德堂”堂长,他一边在“厚德堂”坐堂,一边在国医馆教书。许士达给孩子搭脉后,给了孩子的母亲十几粒磺胺脒,然后吩咐立即给孩子服用,并讲了用法用量。
孩子的母亲接过药片后,说道:“我没钱。”
许士达说道:“这个药是免费给你们的。”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吃了这个药,如明天还没好转,你马上带孩子去‘厚德堂’。”
目前,大华公司治疗急性肠胃炎、急性痢疾的药物有磺胺脒、链霉素、青霉素。由于服用青霉素需要做皮试,因此参与本次抗洪救灾的郎中携带的大多是磺胺脒、链霉素。假如服用磺胺脒后,病情没有好转,就得马上去“厚德堂”做皮试后,改用青霉素。
孩子的母亲听了许士达的话后,忙说道:“知道了。”
周太后、张皇后带着大家继续向前走,给其他人发放馒头。
突然,有人惊呼道:“小心。”
大家抬头一看,一颗大树被风刮倒后,庞大的树枝向大家砸了过来。几个人看见后,忙跑开了,偏偏张皇后见到大树倒下来后,两腿发软,呆在原地迈不开步子了。
张大妹见状,忙转过身,拉住张皇后的手,想把她拉走,这时,树干快砸到张皇后的头部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跑来,用双手托住了树干,树干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倒了下来,把那人压在了树底下。
从张皇后头侧掠过的树枝把她的脸颊擦破了,但总算躲过一劫。
脱险的张皇后掉过头来一看,被压在树干地下的是姜枫,忙喊道:“快来人。”
几个着便衣的锦衣卫跑来,抬起树干,把姜枫救了出来。
获救的姜枫看见张皇后头上有血,忙对部下喊道:“快去救皇后娘娘。”
张皇后这才注意到自己面部流血了,她用手擦了一下血迹,感觉没大碍,就说道:“我没事。”然后问姜枫:“你要紧吗?”
姜枫刚想说话,突然感到右肩一阵疼痛,右手已是没法动了,但他还是忍着疼痛,说道:“我没事。”
许士达走了过来,看了看张皇后的伤情,给她敷上药粉,盖上纱布,用胶带把纱布固定好,然后检查姜枫的身体,发现姜枫的右肩已骨折了。许士达考虑到自己没有携带治疗骨折的药品、石膏,马上让2个锦衣卫护着姜枫去国医馆,那里有骨科高手薛丹、卢荣。
姜枫被送走后,周太后问张皇后:“嫂子,你也回家去吧。”
张皇后说道:“就擦破点皮,没事。”
于是,周太后、张皇后、袁贵妃等人继续提着篮子,向山顶走去。
她们几个走后,一个难民对周边的人说道:“我听那个男的在喊‘皇后娘娘’,难道她们是宫里的?”
很多难民知道太上皇在苏州,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都醒悟过来了,刚刚给她们发馒头的是当今皇上的几个母亲、伯母,于是都跪在了地上,朝周太后、张皇后几个喊着:“太后吉祥”、“皇后吉祥”、“娘娘吉祥”......
八月十日,风停雨止,消失了半个多月的太阳出来了,南直隶、浙江的农作物保住了,但城镇里的洪水至少还得8天才能彻底退去,接下来南直隶、浙江的主要工作转为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