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喀河沿岸的鄂温克人住的屋子与黑龙江沿岸鄂温克人住的屋子有点不同。黑龙江沿岸的鄂温克人搭建的房屋是木屋,如同汉人的房屋有客厅、卧室。这里的屋子是用二三十根碗口粗的松木搭建的圆锥形窝棚,高3-5米,四周围上鹿皮(冬季)或桦树皮(夏季),这种屋子称为“斜楞柱”,因此这里的每一个鄂温克人都懂一点木匠技术,否则放牧转场时就没法及时搭设“西楞柱”落脚了。这种屋子是没有“门”的,人员进出时,得掀开接合处的鹿皮(桦树皮)。
余孝祥刚随根特木尔进屋,一个6岁模样的小男孩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说道:“阿玛(阿爸),额尼(阿妈)快不行了。”
根特木尔忙瘸着腿走到床前,一个刚刚还在床前挥舞手脚的“萨满”睁开眼睛,对根特木尔说道:“哈拉达,你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
北方蒙古人、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赫哲等少数民族大多没有专门的郎中,家里有人生病的话,就是找屯子里的“萨满”看病。可这些“萨满”医术有限,有些人连简单的感冒、发烧都治不好,更不用说是别的病了,所以他们的死亡率相当高,几百年来,在战乱、疾病、饥饿几重压力下,部落人口也就没有增长多少,如根特木尔的阿拉尔部落,200年前就有400多人了,200年后还只有500多人。
根特木尔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自己屯子里的“萨满”,因为他就没治好过屯子里得“大病”的人,要不是他担任着“萨满”,根特木尔都想把他扔进尼布楚河。根特木尔把 “萨满”送走后,望着床上满脸苍白、昏迷不醒的妻子,突然想起了给他疗伤的汉人“郎中”,就回过头问来余孝祥:“将军,你的人能给我老婆看病嘛?”
余孝祥说道:“可以试试看。”
军医来后,一检查就知道根特木尔的老婆是感冒引起的发烧,高烧快40°了,快把人烧死了,于是赶紧用冷毛巾敷在病人的额头,再从药箱里拿出“双黄连”颗粒药,让根特木尔的老婆用温开水服下。
以前,郎中用于退烧的草药有金银花、菊花、柴胡、连翘、黄岑、黄连、黄柏、挖耳草、麝香草、葛根等,这些草药都得煎服,不太适合在军队中使用,大华公司药品研究所就用金银花、连翘、黄岑、黄连等几味草药研制出了“双黄连”颗粒,使用时不需要煎服,可直接用温开水溶解后吞服。
根特木尔见老婆服下郎中配的药后,问道:“郎中,我老婆要紧吗?”
军医说道:“尊敬的拉哈达,你老婆是感冒引起的发烧,服几天药就会好的。”
根特木尔现在对汉人的郎中是绝对相信,听了军医的话后,就问道:“谢谢郎中。这次该给你几只羊?”
在鄂温克人屯里,“萨满”给人看病,也是要报酬的,比如1匹马,或几只羊,所以根特木尔才问军医要给“几只羊”?给的羊可以是自己家里养的羊,也可以是野生的黄羊,尼布楚草原不缺的就是野生的黄羊。
军医看了看余孝祥,对根特木尔说道:“不要你的羊。”
根特木尔一听是免费的,心里很开心。待军医走后,他拿出了“鹿角权杖”,递给了余孝祥。
余孝祥接过权杖,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高举权杖,对根特木尔说道:“根特木尔哈拉达,本来应该让你跪下,考虑到你两腿不便,你就给我站直了。”
以前,根特木尔凭着这根权杖,让别的部落酋长(拉哈达)匍匐在自己的面前。他见余孝祥突然这么说,有点不知所措。
余孝祥见根特木尔有点迷惑,就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的皇帝可以授予你家拥有这个权力,也能废除这个权力。”
根特木尔明白了,如自己不听话,他们将收回这根权杖,于是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
余孝祥说道:“根特木尔,朝廷让你家世代镇守乞塔河,你却擅自逃离乞塔河,可知罪?”
鄂温克阿拉尔部落原先是在乞塔河(今赤塔河)一带放牧的,茂明安部内迁后,根特木尔率领自己的部落留在了乞塔河,可没多久喀尔喀蒙古硕垒部的几千人马侵入了乞塔河,他不愿臣服喀尔喀蒙古人,就率部逃到了尼布楚。
根特木尔见余孝祥这么说,忙辩解道:“喀尔喀硕垒部的巴图台吉来了几千人,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逃跑还有理了?你完全可以留在乞塔河一带和喀尔喀蒙古人打游击。”
“这……”
“这什么?你这种行为,按大明律该杀。”
根特木尔一听,完了,搞了半天,他们还是要杀了自己。对于死,他倒是早就有准备了,于是说道:“我愿接受处罚,只是希望你们能放过我的老婆孩子和屯子里别的人。”
“这么说,你知罪了?”
“我知罪。”
“知罪就行。念你先祖效忠我大明的份上,就暂且留你一条性命,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根特木尔一听余孝祥不杀自己了,忙弯下腰,拉起余孝祥的衣角,亲吻了一下,说道: “谢将军不杀之恩,我定当跟随先祖,继续效忠大明国皇上。”
北方很多少数民族,如鄂温克人,表示向对方臣服时,就会跪在地上,亲吻对方的鞋子,如不方便跪在地上时,就亲吻对方的衣角。
余孝祥见根特木尔亲吻了自己的衣角,就说道:“好。”
根特木尔忙问道:“我该怎么做?”
“去夺回乞塔河失地。”
“我集合各部落的人也只有3000人,何况有些部落已投靠了硕垒。”
“你急什么,还有我们呢。”
根特木尔心想你们又几千人,武器又先进,夺回乞塔河应该没问题,于是说道:“行,我跟着你们去夺回乞塔河。”
“这几天你先在家照顾你老婆,顺便养伤。等你伤好后,到我帐里来,一起商量一下。”
“好。”
余孝祥离开后,根特木尔在家里想着,自己以前曾依附于阿鲁蒙古茂明安部,茂明安部投靠清廷后,扔下自己内迁了,本以为自己的草场能扩大了,谁知茂明安部前脚走,喀尔喀蒙古硕垒部就来了,还把自己在乞塔河的世袭领地给占领了。硕垒部有近15万人,哪怕自己联合贝加尔湖东岸所有的索伦部落,也不是硕垒部的对手。这次来的汉人有几千人,武器又精良,他们100多人的先头部队就打败了自己200多人的精锐,幸亏他们不嗜杀成性,不然自己这个部落就没了。投靠汉人后,夺回乞塔河领地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今后会不会离开这里?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病床上的老婆在喊道:“渴,要喝水。”
儿子见妈妈醒后,忙喊道:“阿爸,阿妈醒了。”
根特木尔就舀了一勺水,给老婆喝水。妻子喝完水后,他用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发现已没那么烫了,心想还是汉人的医术高明。他决定今后跟定汉人了,即使今后汉人要离开,他也愿意跟着汉人去中原。
历史上,俄国人到达贝加尔湖东岸后,根特木尔不堪忍受俄国人的侵扰,于1653年率部南迁到嫩江流域,正式接受清廷的统治,并被编入八旗。后来因与清廷地方官打官司时,遭到了不公正对待,沙俄尼布楚督军就利用金钱策反了根特木尔,于是,根特木尔利用清廷让他进攻被沙俄占据的呼玛城堡时,率300名部下及家属叛逃到俄国占领区。
其实,根特木尔并不知道余孝祥接受了绝密命令,一旦根特木尔不愿臣服,就会被杀掉。他刚刚亲吻余孝祥衣角的举动,救了他自己一命。
在根特木尔在家疗伤时,铁血军在尼布楚开始建基地,将来要在尼布楚开采、冶炼银矿。
历史上,别克托夫率100多哥萨克人于1654年到达了尼布楚,后遭中国各族人民的反抗,别克托夫不得不撤离了尼布楚。1658年,沙俄叶尼塞斯克总督巴什科夫率560名哥萨克人再次来犯,强占了尼布楚。中俄于1689年签订《尼布楚条约》后,俄国人占据了额尔古纳河以西地区,将尼布楚改名为“涅尔琴斯克”。1704年就在尼布楚屯西北6公里的尼布楚山(今称纳戈尔山)、中俄边境室韦对岸的涅尔琴斯克扎沃德发现了铅锌矿,因富含银,就称为银矿。1705年为了冶炼银矿就将尼布楚屯建设成了采矿小镇,并建起了涅尔琴斯克扎沃德镇。后来又在石勒喀河沿岸的斯列坚斯克地区发现了银矿,就建了斯列坚斯克镇、卡拉镇(银矿枯竭后,在卡拉镇附近发现了达文达金矿、亚历山大金矿,就改称达文达镇);在涅尔琴斯克扎沃德镇周边的几座山上也发现了银矿,于是又建立了伊万诺夫卡镇、捷连堆镇、卡代镇(今称卡尔加);在距中俄边境黑山头115公里的发现了银矿,就建了克里奇金采矿小镇。俄国人为了开采这些银矿,将大批“十二月党人”流放到了尼布楚地区,一个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俄国作家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了一本《死亡手记》。刘云龙就是根据这本,才了解到了十九世纪俄国人在尼布楚地区的银矿开采情况。
到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尼布楚地区一共有20个银矿,7个冶炼厂。到二十世纪末,有些银矿已闭矿,有些银矿还在开采,至今,外贝加尔边疆区仍是俄罗斯的主要白银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