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龙部署完学生的毕业设计后,来到司前街监狱看望李岩。
司前街位于东大街北,因官府在这里设有监狱,故称为司前街。司前街往北过道前街就是羊肉巷。在后世,因羊肉巷有官府设立的专门收养孤儿的育婴堂,因此改称养育巷。
李岩被抓住后,被押送到了苏州,关进了苏州府司前街的监狱里。
见到李岩后,刘云龙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行,你们至少没有虐待我。”然后,李岩问道:“你们干嘛不杀了我?”
“杀你干嘛?尽管你是李自成的谋臣,但还不是罪魁恶首,你甚至还一直劝李自成从善。”
“是你劝官府不要杀我的?”
“是的。”
“你不杀我,我夫人在李自成那边就不受待见了。”
“放心,李自成只知道你战死了,还不知道你是被我们俘虏的,因此还不会怠慢你夫人红娘子的,她可以继续领兵做将军。”
“那你们要关我多久?”
“关你多久是官府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不过,你可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反思一下,你们为啥会失败。”
李岩到了司前街后,已从狱卒嘴里知道了李自成已撤离北京,多尔衮已率清兵入关,但他还是不甘心,于是说道:“我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你还在想着东山再起?”
“不可以吗?当年闯王被官府追的只剩下几十个人,还不是发展到了百万人马?”
“看来你是不愿反思。你既然不愿反思,那能否写一写当初你为啥要造反?”
“民不聊生,官逼民反,这不很正常吗?”
“那你就写老百姓为啥会活不下去的?官府又是如何毫无作为的?”
“写了这些东西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写出来后,由我来刊印,供各地各级官员参考,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关注民生。”
“行,我来试着写。”
“你在这里可以看看我出版的报纸,还可以申请出去透透风。”
“这里不是每天都有放风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监狱外走走,看看苏州的风景。”
“我能到外面去透风?”
“这是我替你向官府特意申请的,别的犯人可没这个优惠。”
“谢谢你。”
离开司前街监狱后,刘云龙正想回家,遇到抚衙的徐阶。
徐阶看到刘云龙后,忙告诉他:“朝廷来人了,让你赶紧去南京参加太子的登基典礼。”
刘云龙听后,就问道:“怎么皇帝真退位啦?”
“这还有假的吗?我也要跟你去南京。”
“你也要去南京参加典礼?”
“户部让我护送你借给朝廷的银两去南京,顺便去观礼。”
“朝廷要借多少银子?”
“说是先借500万两。”
于是,刘云龙赶紧来到观前街,让“华润钱庄”总经理钱富强准备好500万两银票。
在朱由检带着范景文、方岳贡等大臣离开苏州去南京时,张国维、史可法已在南京做着迎接朱由检的准备工作。
南京方面的史可法是在三月二十九日听说北京失守了,消息是从淮扬巡抚(也称凤阳巡抚)路振飞那里传到南京的,但那时还没有正式确认消息的真假。
去年秋才任淮安巡抚的路振飞自得知山西陷落后,就开始招募乡勇,派遣兵备道张灿坦、金声桓等将领布置黄河河防。三月六日,福王朱由崧、周王朱恭枵、潞王朱常淓、崇王朱慈爚因来南方避难,竟于同日到达淮安。路振飞先是把他们安置在了淮安西湖的一艘游船上,谁知周王朱恭枵本就年老体亏,经长途跋涉,于三月十一日死在了游船上。周王死后,福王、潞王、崇王受不了在船上的生活,向路振飞提出要上岸生活。路振飞正忙于河防呢,本不想理睬他们,但他们终究是藩王,路振飞只得抽出时间来安置他们。为了让几个藩王生活得好一点,路振飞只好向盐商杜光绍租用了他家的私家园林——绾秀园,才把几个藩王安置到了岸上。
路振飞刚刚把四个藩王安置好,刘泽清率军从山东退入南直隶。
去年清军退出关内后,刘泽清仍被任命为山东总兵,继续驻在临清。临清距北京只有350公里,按理,崇祯帝诏各地兵马北上勤王时,刘泽清是最近的一支部队,比吴三桂还要近,可是刘泽清听说李自成的部队进入北直隶后,死活不敢北上勤王,反而带着部队一路劫掠,向南逃进入南直隶境内,到了淮安境内后,他向路振飞提出要进入淮安城。
路振飞心想,皇上让你北上勤王,你推脱腿受伤,现在北方吃紧,你又弃守山东向南方跑来了,于是在黄河边摆出一副要与刘泽清决战的样子,禁止刘泽清越境进入淮安城。刘泽清只得把大部兵马留在了黄河(今废黄河)以北。
挡住刘泽清后,郑瑄率领的部队经大运河北上。路过淮安时,路振飞心想北方的部队在向南逃,南方的部队反而北上勤王了,于是设宴简单招待了郑瑄,并率淮安官员恭送郑瑄北上。
不久,逃难到南直隶的难民越来越多,三月二十八日,难民中传言京城被李自成攻陷了。路振飞认为是小道消息,不可信,不过为小心期间,他还是派人快马去了南京报信,于是南京的史可法就在三月二十九日听说了北京失守,随后听到了江淮总兵刘永昌跳河自尽的消息。
在张国维离开南京赶往苏州时,史可法也在调兵遣将,他令江淮总兵官刘永昌率军北上勤王。
刘永昌是辽东安东卫人,曾是袁崇焕的部下,明清“宁远之战”后,才来到关内。他得到南京兵部命令后,也积极筹措粮草,准备北上。可是,江北的经济远不如江南地区,粮食需要到江南地区采购。等刘永昌准备好粮草时,郑暄的部队已到了天津。刘永昌带兵走到扬州府宝应县时,听说崇祯帝已自焚,悲愤之下竟然从桥上跳河自尽了。
史可法听说北京失守、刘永昌自尽的消息后,一边调派新的总兵官,一边命令北上勤王部队沿淮河、黄河驻防。
此后越来越多的溃兵、难民逃入徐州、淮安,他们都说李自成已攻陷了北京,皇帝朱由检自焚,太子下落不明。这些坏消息不断传到路振飞耳朵里,路振飞确信北京失陷的消息是真的。
四月二日,淮安知府石磐急匆匆来到抚衙。淮安府知府原是康万民,春节前康万民丁父忧后,石磐刚担任淮安府知府才三个多月。石磐告诉路振飞,漕运总督朱国弼准备带着10万两银子逃往南京。
朱国弼在万历年时就袭封抚宁侯,天启年间因得罪魏忠贤被停发岁禄,崇祯初年因弹劾温体仁收受贿赂,被夺爵。去年史可法去南京就任兵部尚书后,本来由路振飞兼任漕运总督,今年春节期间崇祯皇帝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朱国弼,就重新启用了他,由朱国弼担任漕运总督,按理朱国弼对皇上应该感恩戴德,谁知现在贼寇还没来,他怎么就想着要逃跑呢?而且还带着10万银子?
路振飞就问石磐:“他的银子哪来的?”
石磐说道:“听留在码头上的漕帮帮主讲,这10万两银子是从福建押运到这里,准备运往京城的。”
路振飞忙赶到码头,果真看见朱国弼在船上。
路振飞问朱国弼:“总督大人,皇上生死不明,你怎么能跑呢?”
朱国弼说道:“抚台大人,你这话说得多难听?我是去南京交差的。”
“南京户部让你去的?”
“那倒没有。”
“既然南京户部没让你去南京,你擅自离开淮安,不等同于逃跑吗?”
“抚台大人,我也不和你争论。这么多难民都说皇上自焚了,北京已不需要漕运了,你说我还留在淮安干嘛?”
“即使皇上不在了,不还有太子吗?”
“太子不也下路不明了吗?”
“这些都是传说。不过你非要走的话,我也不拦你,希望你能把银子留下。”
“这是福建过来的漕运,我把银子留下后,怎么去交差?”
“总督大人,这几天有几十万难民进入了境内,淮安府需要这些银子赈济难民。”
“你赈济了难民,我就没法交差了。”
“我给你写收条。”
“你给我写收条也不行。”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难民饿死?”
“怎么赈济难民是你的事,反正我得去南京交差。”
他俩正争论时,从船上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夫君,怎么还不开船?”
朱国弼听到船上的声音后,忙对路振飞说道:“路大人,我夫人在催我了。”
说完,朱国弼也没再搭理路振飞,下令开船,离开了淮安城。
朱国弼的夫人是与柳如是、李香君、陈圆圆、马湘兰齐名的“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崇祯十四年才嫁给朱国弼。
码头上的路振飞望着远去的朱国弼,心里想道,这夫妻两一个是胆小鬼、怕死鬼,一个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妓女,都不是好货色。
路振飞离开码头后,往抚衙走去。路上,遇到一个年轻人拦住了去路。路振飞正在火头上,见一个毛小伙子拦住了路,定睛一看,这个小伙子不是在抚衙前开布店的掌柜吗?就没好气的问道:“杨掌柜,有事吗?”
那个小伙子正是刘云龙派到淮安城开店的杨士骧,他见路振飞没好脸色,就轻轻地对路振飞说道:“抚台大人,北京来信,皇上、皇子都活着。”
尽管路振飞内心也希望皇上、皇子能好好的活着,但他听了杨士骧的话后,心想你一个开店的掌柜知道个啥?还说是北京来信?一定是胡扯,你只不过是和我一样希望皇上平安无事,于是对杨士骧说道:“这个话,可不要去外面乱说。”
杨士骧说道:“明白。”说完,他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