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来到通州城时,已是深夜。
看到陶大鹏后,刘云龙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陶大鹏说道:“傍晚时分,城外的贼寇欢声雷动,说是已攻下了京城。有个军官前来要我投降,我没睬他。”
“你把他杀了?”
“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我懂。”
“城内还有几条船?”
“除了你们带来的3条蒸汽机船,城内还有4艘漕运帆船。”
刘云龙心想,军队完全有办法冲出去,可陶大鹏千营的家属和其他百姓有近万人,他们怎么办?于是问包可弘:“包大人,你看怎么突围?”
包可弘说道:“我们做出要进攻京城的样子,引贼寇到西门,然后我们乘虚从东门突围。”
“军士的家属和城内的百姓呢?”
“等我们出城后,让他们投降。我们把通州城交给他们,他们不至于把城内的百姓都杀了吧?”
“亏你想得出来,让家属也向李自成投降?军士们会答应吗?”
“那怎么办?我们只有7条船,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我们换个方式行不行?”
“你说说看呢。”
“他们不是要通州城吗?我们和他们谈判,我们把通州城交给他们,他们让我们平安离开通州。”
张国维说道:“我看这个办法行。”
范景文说道:“明天我来出面和他们谈判。”
刘云龙说道:“不行。李自成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一旦出面,李自成知道通州有朝廷高官的话,不会轻易答应我们出城。”
倪元璐说道:“此话有理。更不能让贼寇知道皇上、皇后、太子在这里。”
包可弘说道:“那天亮后,我来出面和他们谈判。”
刘云龙说道:“你是通州总兵,也属于高官了。天亮后让陶大鹏去和他们谈判。陶大鹏只是一个千总,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中级军官。”
陶大鹏问道:“要是他们提出让我们把武器留下呢?”
刘云龙想了一下说道:“如他们提出要武器的话,我们可以把城墙上的大炮留给他们,其它一律不答应,否则我们连自卫的武器都没了。”
陶大鹏说道:“这些大炮要几万两银子呢。”
刘云龙问道:“人重要,还是大炮重要?”他见陶大鹏不吭声了,又说道:“等回去后,你要多少大炮就给你铸多少大炮。”
陶大鹏听后,才松口道:“行,就把城墙上的大炮留给他们,不过为了防止他们言而无信炮击我们,火药得带走。”
张国维听后说道:“嗯,不能把火药留给他们。”
天刚亮,陶大鹏就出城与李自成的人谈判去了。
刘云龙、范景文、张国维、倪元璐、凌义渠、包可弘等人来看望崇祯帝。
朱由检的门外站着陶红、阿娟、阿雯,屋内一个宫女正在照顾着朱由检。
朱由检看见张国维后,说道:“快去把成国公救出来。”
刘云龙说道:“朱纯臣已打开朝阳门投敌了。”
朱由检说道:“我留下遗诏,让他辅助太子的,他竟然投敌了?”
“昨天凌晨你去朝阳门的时候,他正在和晋王派来的人谈判,所以你没见到他。”
“我去朝阳门的事你也知道?那我去安定门呢?”
“守卫安定门的王家彦被秦王派来的人骗走后,兵丁趁机都跑光了。”
“王家彦也投敌了?”
“这个就难说了。”
其实,王家彦、王德化当面拒绝了秦王的劝降,拂晓回到安定门后,才知道自己的兵丁都跑光了,由东直门包可弘的士兵在把守,于是王家彦重新组织了一些兵丁抵抗。不料监军太监王德化打开了安定门,王家彦见守城无望就从城楼上跳了下来,但没摔死,是被农民军烧死的。
朱由检说道:“没想到这么多人投了敌,当初我待他们不薄呀。”
刘云龙说道:“从你冤杀袁崇焕起,很多将领就已伤透了心。”
“袁崇焕私通建奴,要进城造反,我怎么冤杀他了?”
“你自己想想,皇太极当初是从蓟辽总督刘策管辖的龙井关、大安口入关的,如袁崇焕真私通清军,清军干嘛不直接从山海关入关?”
“那他干嘛提出要进城?”
“袁崇焕知道清军入关后,千里迢迢、马不停蹄来勤王,兵马能不累吗?他还没带足粮草,提出让兵马入城休整也合情合理。但你们即使拒绝了他入城的请求,他依然率军在广渠门外列阵对敌,杀死了数千清军。如他私通清军,干嘛不和清军一起进攻京城?”
“可他杀了毛文龙。”
“毛文龙固然坚守住了东江镇,可由于朝廷没给他多少军饷,他为了养兵,与清军大做生意,把很多违禁物资卖给了清军。清军缺粮,他就卖粮食;清军缺铁,他就卖生铁;清军缺盐,他就卖食盐。粮食、生铁、食盐都是战略物资,未经朝廷许可能随便卖吗?他的手下全姓毛,东江镇驻军成了他毛文龙的私家武装,他自己成了一个稳坐皮岛,独享荣华富贵的‘海外天子’。固然,他据守东江镇有功,但那是他与后金勾结后,后金才没下狠劲攻下东江镇。袁崇焕在宁远与后金厮杀,毛文龙却在东江镇源源不断向后金输送战略物资,趁机大发国难财,换了你,你能受得了吗?所以我也认为毛文龙该杀。这种人不该杀吗?如你认为这种人不该杀,明天我就把新式火器卖给李自成、张献忠、多尔衮,卖给葡萄牙人、西班牙人。”
张国维一听忙说道:“卖不得,卖不得。”
刘云龙对张国维说道:“放心,他们想买也买不到的。”然后转头又问朱由检:“你现在能明白为啥毛文龙的部下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会投靠后金了吧?他们与后金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自己再想一想,袁崇焕死之前,我们与后金之间一直处于进攻状态,你杀了袁崇焕后,我们反而只能转攻为守,且步步失利。后金又与李自成、张献忠内外配合,每当我们快把贼寇至于死地时,后金进关劫掠了,分散了我们的兵力。每当我们全力对付清兵的入关劫掠时,李自成、张献忠就趁机发展壮大,终于烈火燎原,遂成今日之势。”
朱由检听后说道:“看来袁崇焕之死,我确有责任。”
刘云龙说道:“知道错了,就该为袁崇焕平反。”然后问朱由检:“你干嘛不听李邦华的话,在二月就将太子送往南京?”
“大臣们都反对。”
“那干嘛不听李明睿的话迁都呢?”
朱由检说道:“这你也知道?”
张国维对朱由检说道:“这小子不知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啥都知道。他知道今年京城有变故,所以早就挖了地道;他知道有人打开了彰义门,李自成的人会轻松攻陷外城;他知道你和王公公会去景山,所以直接上景山找到了你们;他还知道你会逼死皇后、贵妃,要杀死公主,所以让包总兵提前做了准备。现在呀,他说啥我都信。”
朱由检就对刘云龙说道:“陈演、光时亨等一大批官员反对迁都。”
“陈演不是在二月就辞官了吗,他凭啥反对?魏藻德也不同意迁都吗?”
“陈演是罢官了,可他的能量大得很,根脉很深。新任的内阁大学士魏藻德也没表态,我还能怎么办?”
“你身为皇帝,生死关头不作决断,反而还要听他们的,你得好好反思反思。”
“你......。”要是在平时谁敢直言让皇上反思,这个人必定会被当场击杀。但此时此地,朱由检也不得不忍住心中的不满,于是说道:“这个皇帝我不做了。”
“你做了17年皇帝,你认为自己合格吗?确实,你很节俭,很勤奋,也很爱民,你要不是有这几个优点,我还不想来救你呢。但你优柔寡断、刚愎自用、听信谗言、误杀忠良、毫无担当,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做的?”
范景文指着刘云龙说道:“你在皇上面前也太放肆了,竟敢这么说话?”
刘云龙说道:“就因为平时你们没人敢和他说真话,所以才有了今日。”
朱由检问道:“我怎么没担当了?”
刘云龙反问道:“当初是你派兵部尚书陈新甲去和皇太极谈判的吧?事情外泄后,你干嘛不敢承担责任,反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陈新甲,还杀了陈大人。”
“你?”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他见朱由检没再狡辩,于是说道:“即使事情外泄,又能怎样?两线作战本就兵家大忌,只要你和大臣们讲清楚,是暂时和清军议和,等腾出手来剿灭流寇后,再与清军决战不就行了吗?可你竟然杀了陈大人。你这么做,还有哪位大臣愿替你真心做事?”
刘云龙这么一说,范景文、张国维、倪元璐听后都点了点头。要是当初能腾出手来,集中兵力剿灭流寇的话,还会有今日之局势?
朱由检听后,喃喃道:“难道我又做错了?”
刘云龙说道:“你不仅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朱由检说道:“这个皇帝我不做了,就让太子继位吧。”然后对范景文、张国维说道:“拜托你俩辅佐太子。”
范景文、张国维、倪元璐等人一听,忙跪了下来。
范景文说道:“皇上,你不能呀。”
朱由检说道:“时势有今日,我推脱不了责任。我意已决,等到了南京,我就下退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