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1644年)农历甲申年的春节到来了。
北方的春节过得十分凄凉,陕西几乎被李自成全部占领了。河南境内,原刘超的部将又在永城造反了。
刘超在浙江括苍山镇ya邱凌霄父子率领的流寇时,因他怯战导致一部分流寇逃入了福建山区。蓟州总督范志完竟然向朝廷推荐刘超,说他英勇善战,于是朝廷任命他为保定总兵。他到任后,就被落职在家的御史魏景琦举报“通贼”,兵课给事中方士亮受永城举人乔明楷的影响,也向朝廷呈文,认为刘超“不堪重任”。刘超知情后,杀了魏景琦全家30口,又杀了乔明楷,然后据永城反叛,并派人与张献忠联络,准备与张献忠联合作战。去年四月,马士英、黄得功率军前往永城,杀了刘超,刘超手下的绝大多数部将投降了,叛乱终于被平定。今年十二月,原刘超的部将见张献忠占据了湖南,李自成占领了西安,于是再次据永城发动了叛乱。
南京兵部得知情况后,急令黄得功再次北上去平定叛乱。
北直隶爆发鼠疫后,京城都没了过春节的气氛,只有死者家属的一片哀嚎声。京城几个隔离坊都关不下这么多病人了,顺天府只得让其他的病人待在家里自我隔离。还有很多没确症或处于潜伏期的病人还在大街上溜达,疫情能不扩散吗?
吴有性刚到京城时,曾向太医院建议,让郎中别再按伤寒来治疗鼠疫了,但太医们都不相信,毕竟张仲景的《伤寒论》已有1400多年了,伤寒理论深入人心,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无奈之下,吴有性只得凭一己之力在京城实践着他的《瘟疫论》。
在京城的吴有性每天要看80多个病人,轻症就用他自己的药方,重症就用他带去的链霉素、磺胺脒。一开始,他所经手的病人都被治好了,可几天后,吴有性所开的药方中,竟然有几味药断了货,在药店设法从其它地方调剂药材时,吴有性就全部使用链霉素、磺胺脒来治疗,但很快带去的药品都用完了,不得不赶到刘云龙在京城的府邸,请王海清向苏州求援。
王海清就放飞了3只鸽子。这些鸽子都是大华公司养鸽场的,艾有培早就把鸽子送到了南京、扬州、淮安、通州、京城。鸽子飞回苏州后,大华公司才知道北直隶瘟疫的严重情况,刘云龙才向北直隶派去了40名短期班郎中。
在京城,并不是只有吴有性、大华公司短期班的郎中在与鼠疫战斗,还有一位来自福建的林郎中也在与鼠疫战斗着。
其实,林郎中并不是郎中出身,只是一名进城的后补县官,但他与原浙江右布政使王象晋一样精通岐黄,平时也靠给患者医病补贴家用。入冬后,他奉命从福建老家来到京城,听候吏部给他安排新职务。那天,他进了京城后,来到前门的福州会馆,在会馆门前看见一个孩子跑着跑着突然倒在了地上。林先生就走上前,想把孩子扶起来,可孩子已奄奄一息,根本站不起来。经检查,林先生发现孩子腋下有肿起的疙瘩(淋巴结),他进京前就听说京城在闹“疙瘩瘟”,于是从包袱里取出几根粗大的银针,把银针扎进了孩子身上的几个部位,待拔出银针时,黑色的血液就流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醒了,还挺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围的人见了,像是见了救星,特别是那些患病后快要死的人纷纷哀求林先生给他们放血,于是林先生就在福建会馆门前摆了摊子,医治鼠疫。
南方的春节也过得有喜有忧。广东、广西的北部地区、湖南的全部、湖北的南部被张献忠占领,又在嘉鱼一带设伏,击败了左良玉。江西的明军在吕大器的带领下,正在与张献忠鏖战,张献忠打了几次败仗后,已在进军四川。
浙江的金华府也发生了由许都领导的暴乱。许都家境殷实,年轻时在嘉兴读书,结识了很多文人学士。他回家乡后,四处散财、招纳勇士、锻打兵器,声称要匡时济世。崇祯十二年,福建流寇邱凌霄流窜到括苍山时,许都还派人协助邱凌霄进攻官军。上个月,许都母亲去世,送殡者有数万,有人向官府密告,说许都想借此造反。官府派人前往,准备拘捕许都时,许都就干脆杀了官兵,率众真造了反,还立年号“永昌”。他这个“永昌”年号比李自成的“永昌”年号还早了半个月。
江南地区还能过上个喜气洋洋的春节。苏州府、松江府将缴纳的税赋上缴了90%后,留存的(岁赋的10%)府银已超过以往的好几年,官员们能不开心吗?嘉兴府、湖州府、常州府、镇江府、徽州府、池州府等府留存(岁赋的40%)的府银也大大增长,再也没有了拖欠官员俸禄的情况,明年还能开工建设好多项目,因此官府上下也是欢庆一片。
大年夜,一家人吃年夜饭时,母亲说阿豹今年20岁了,也该成家了,让父亲去买地给阿豹造房子。
刘云豹忙说道:“我还在读书呢,不急。”
“读书就不能结婚了?你让薛姑娘等你?”
“妈,我和颖珍商量好了,她也同意我毕业后再娶她。”
“瞧你这孩子,婚姻大事就敢自己做主了?我可告诉你,房子造好后就得结婚。”然后转头就问陶红:“阿红,你干爹已放风出去了,要是有合适的,你可不能再推三推四了。”
陶红说道:“干娘,急啥?早着呢。”
“啥?过了年就21岁了,还不想出嫁?再耗下去要成老姑娘了。”
边上的黄丽菊说道:“妈,阿红说不急,你就别替她操心了,说不定她心里早就有人了。”
陶红听后,红着脸望着黄丽菊,刚想说话,就听张大妹问道:“阿红,真的吗?快告诉干娘是谁家的小伙子,我让媒婆去说说。”
黄丽菊说道:“妈,你别问了,到时你自然会知道的。”
陶红忙红着脸说道:“干娘,等我从军校毕业后,再告诉你。”
张大妹听后心想,军校的学制是一年,几个月后,陶红就能毕业了,那就再等几个月吧,于是对刘云龙说道:“阿龙,春节后你问问李舟洋、王海清,他俩啥时候把阿娟、阿雯娶回家。”
刘云龙说道:“他俩能做主吗?问他俩还不如问他们的父母呢。”
“说的也是,可我们是女方,哪有女方主动去问男方的?好像我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似的。”
阿娟就问道:“干娘,你是不是嫌我们在家里碍事,要把我们赶出家门?”
阿雯也说道:“海清哥还在北京呢,即使要把我嫁出去,也得等他回来吧?”
张大妹就说道:“我不是嫌你们碍事。俗话说‘女大不中留’,你们再拖下去,街坊会说闲话的。”
刘彩梅在边上忙说道:“妈,你别话中有话,啥叫‘女大不中留’呀?”
张大妹就说道:“女孩子到了16岁就得找婆家,18岁就得出嫁,这是几千年的规矩。”
刘彩梅就说道:“你这是封建思想。”
张大妹一听,就指着刘云龙,说道:“你看看,这都是你的学校教他们的,都快没规矩了。”
刘云龙就说道:“妈,彩梅说的对,老的规矩是得改一改。”
张大妹一听,忙说道:“老规矩改了,那还有规矩吗?当年你爸也是这么把我娶过门的。”然后也不管大家,接着又问刘万禄:“当家的,彩梅今年17岁了,以前还经常有人来提亲,怎么这段时间没人来提亲了?
刘万禄就说道:“婚姻大事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吗?现在我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苏州境内只有大富人家或官宦人家才敢来提亲。”
彩梅听后忙说道:“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来操心。”
母亲说道:“怎么能不操心呢?男女婚事就是要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难道你自己去找婆家?那多丢人呀。”
刘云龙对母亲说道:“我不是说过男女平等吗。阿红都可以自己看中心上人,彩梅为啥不可以呢?你要是觉得阿红、彩梅自己找婆家丢脸的话,可以让媒婆替阿红、彩梅看中的那户人家来提亲呀。”
母亲忙说道:“哎,这样倒是可以的。”于是问彩梅:“你有没有看中的呀?”
妹妹说道:“不告诉你们。”
不告诉,说明她和陶红一样,心中已有人了。父亲、母亲就把彩梅认识的男青年在脑子里轮流地梳理了几遍,也想不出是谁。
黄丽菊就说道:“你们都往哪里想了?彩梅的心上人天天在眼前逛游呢。”
经黄丽菊这么一提醒,张大妹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个人今天回自己家吃年夜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