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迷州城东的善觉寺,沙定洲正陪着万彩莲来这里上香还原。善觉寺建于正统年间,壮丽巍峨,为阿迷州第一大寺,香火一直很旺。
万彩莲祖籍是江西人,天启年间随父亲来云南做生意,不料父亲因病死在了昆明。孤苦伶仃的万彩莲为了糊口不得不沦为烟花女子。崇祯元年,在青楼里意外结识了阿迷州土司普名声,万彩莲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把普名声迷得七荤八素,成了普名声的小妾。后设计害死了普名声的大老婆龙氏后,又给普名声生了个儿子普服远。谁料没几年普名声不明不白地死了,万彩莲就接掌了土司之位。她先后招教化土司龙桐、王弄山土司沙定海为婿,因都无法满足她的需求,万般煎熬之中,她遇到了沙定海的弟弟沙定洲。沙定洲比万彩莲年少十几岁,皮肤白皙,风度翩翩,且聪明机警,万彩莲遂与沙定洲皆为夫妻。万彩莲的儿子普服远见母亲又找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做继父,深以为耻,决定与母亲分道扬镳,自立门户。万彩莲一来为了笼住沙定洲的心,二来为了防止土司瓦解,干脆把自己的儿子普服远也毒杀了,一门心思与沙定洲过日子了。沙定洲本就觊觎哥哥沙定海的土司之位,见万彩莲为了他,把儿子亲生儿子都毒死了,于是也把自己的哥哥沙定海毒死了。从此阿迷土司、王弄山土司合二为一,成了阿迷州最大的土司。沙普合一后,频频出击,不断挑起战火,先后吞并了古木土司、教化土司、八寨土司,终于成为了云南境内最大的私人武装集团,并随时准备反叛朝廷。
万彩莲与沙定洲结为夫妻几年,可肚子一直不争气。年初在善觉寺进香祈福后,万彩莲的肚子竟然渐渐大了起来。欣喜之下,万彩莲决定来善觉寺还原。
万彩莲点上三支高香,伏地跪拜后,在沙定洲的搀扶下刚站起来,汤嘉宾从门外走了过来,告诉万彩莲、沙定洲,说是楚雄王又一支人马进了阿迷州,预计明天就能到达东山关。
东山关是滇桂茶马古道上的一个关口,两侧山峰险峻,是从云南广西府维摩州进入临安府的唯一通道。东山关原由临安卫下属的巡检司守卫,巡检是世袭的土巡检,叫李维世,是当地的彝族小土司。东山关巡检司不仅有守卫关口之职,还对过往的马帮收取关税,因而收入颇丰。阿迷州沙普土司合一后,逼迫李维世依附,东山关巡检就成了万彩莲、沙定洲的私人巡检。
汤嘉宾是万彩莲的妹夫,也就是说与沙定洲是连襟。
万彩莲听妹夫说完后,心想上次楚雄王的周总管就带了一批人进了东山关,怎么现在又有一批人进了东山关?于是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汤嘉宾说道:“他们有2500多人,都带着武器。”
“楚雄王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有那么多家丁?”
“不清楚。据我们在临安府的线人报告,说这个楚雄王很有钱。”
“朝廷派楚雄王来云南,不会是来对付我们的吧?”
“我认为可能是来对付沫王府的。”
沙定洲说道:“要是楚雄王和沫王府斗起来了,云南就会大乱,我们就有了可趁之机。”
万彩莲听后点点头,说道:“我现在有孕在身,也不想多惹事。等他们狗咬狗差不多时,我们再出手,拿下昆明。”
沙定洲说道:“对,还是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汤嘉宾问道:“那东山关......”
沙定洲说道:“像上次那样,让他们通过关口。”
“行。”
祝益炽、冯贵保、陈恰率2500名安保士兵来到了东山关。
他们坐船到达广西田州,卸下物资后,开始雇佣马帮。
田州码头位于今百色田阳县的右江左岸(今田州古城),是明代滇桂茶马古道的终点。由于祝益炽的队伍带了大批物资,码头上马帮帮主知道有大生意了,于是都围拢了过来,争着与祝益炽讨价还价。尽管码头上有几十家马帮,可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马匹,好在这些帮主对田州熟门熟路,见马匹不够,就四处联络。祝益炽在田州耽搁2天后,终于把所有的物资驮上了马背。马帮在搬运木箱时,感到箱子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贵重物品,其实这些木箱里装的都是大炮和弹药。
在后世,从广西自治区百色市田州古城到云南省红河州建水县,走高速公路的话,全程约550公里,耗时7-8个小时就够了。但是在明代,从广西田州到云南临安府城的茶马古道,是经广西的镇安府、归顺州进入云南的广南府,再经广南府的富州、广南进入广西府的维摩州,从维摩州进入临安府的阿迷州,然后才能到达临安府城,用后世的路线图表示,就是田阳——德保——靖西——那坡——富宁——广南——砚山——开远——建水,全程需走700多公里路,正常情况下需走20天。
东山关土巡检李维世看到前方浩浩荡荡来了大批人马,忙问道:“来着何人?装着什么货物?”
冯贵保走上前,对李维世说道:“我们是楚王府的人,奉命来云南。”说完,从胸间掏出通关文书。
李维世检查了通关文书,确定无误后,问道:“长官,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公子殿下是皇上的义子,人马少了,行吗?”
“对对,公子殿下的安全最重要。”说完,他通知关卡放行。
李维世看着走过的士兵都背着一种从没有见过的枪,腰间挂着短刀和铅弹盒,脚上穿着皮鞋,走起路来都能发出“嚓”、“嚓”的声音。他心想,楚雄王的家丁装备也太好了吧。
几天后,大家来到了临安府。冯贵保率1000多人留在了临安府,今后,他将负责大华公司在临安府、元江府、车里司境内厂矿的安保工作。休息一天后,陈恰去了孟定府,今后他将负责大华公司在孟定府、镇康州境内厂矿的安保工作。祝益炽去了楚雄,今后他将负责大华公司在云南府、楚雄府境内厂矿的安保工作。
从蔓耗港到蒙自,再到临安府城以及从蒙自到阿迷州州府之间的数十个山坳里,接连响起着爆炸声。
原来蔓耗港——蒙自——临安府城及蒙自——阿迷州城之间的通道太窄了,即使驮马运输也十分困难。现在大华公司要把这些通道拓宽到2.5-3米宽,今后可以通行马车、牛车。
临安府内,通判吴宏向知府何居廉汇报着了解到的情况。
舒国华在旁边说道:“何大人,看来这个楚雄王和沫王府真的不一样。”
何居廉说道:“楚雄王真把这二条路修通的话,那是造福万世的壮举。”
吴宏问道:“大人,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炸药,威力比黑火药猛多了,一炸就是十几个立方。”
何居廉说道:“你没发现王府家丁背着的枪与卫所的鸟铳也不一样吗?”
吴宏听后,说道:“是的,我听说那些家丁隔老远就把偷袭修路匠人的豹子给打死了,比鸟铳厉害多了。”然后问道:“大人,我们要不要组织境内的民众,与楚雄王府的人一起修路?”
“不能让楚雄王府独占好名声,你马上去拟个文稿,通知建水州、阿迷州、蒙自县各派300名役工,到工地上去修路。”
“是。”
在阿迷州八寨土司辖境内的都竜(今马关县都龙镇)东3公里的曼家寨,王信万正在勘察着。
房韫玉在临安府买地造厂房时,王信万和他的勘探小组就在建水州境内勘察了。没多久就在临安府城西北3公里的地方找到了煤炭储量达400多万吨的褐煤矿。
在后世,建水县城盆地探明的煤炭储量有7500多万吨,因此在建水县城周边就有好几个煤矿。在建水县城东20公里的面甸镇有储量达1.27亿吨的褐煤矿(今建水县漾田煤矿)。
在勘察煤矿过程,还找到了一个黏土矿,储量近30万吨,这个黏土矿可以用于烧制砖瓦。勘察完煤矿后,在临安府城东南4公里的小黑山找到了一个石灰石矿,初步探明石灰石储量达200多万吨。在城东3公里的麻雀山找到了一个石英石矿(今临安镇东村石英石矿)。
冯贵保率大批安保士兵到达临安府后,王信万在安保士兵的护卫下,来到了都竜曼家寨。
都竜因万历年间开采银矿成镇,都竜银矿闭矿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都竜银矿时开时闭,因此都龙镇已处于萧条,八寨土司被沙定洲吞并后,都竜镇由沙定洲的傀儡李林管辖。
曼家寨海拔1100-1200米,方圆7平方公里左右。勘察队在曼家寨下钻了10几个孔,钻下去2米多就发现了锡银矿层。为了探明矿脉走向、深度、长度,王信万的勘探队需要在勘察几天。
勘察队在勘探时,负责后勤服务的乔元朗来到山下采购蔬菜。
山下的一个寨子旁种着好多蔬菜,有青菜、缸豆、茭白、莲藕等。乔元朗心想在这个季节,江南地区的茭白已退市了,可这里竟然还有茭白,于是决定顺便买一些茭白。
他走到一个正在劳作的老农身边,问道:“老伯,有蔬菜买吗?”
老农是傣族人,听不懂汉话,于是他朝乔元朗摆摆手,表示听不懂。
乔元朗只好用手比划着,表示自己要买蔬菜。可比划了半天,老农还是没弄明白啥意思。
村里有一个年轻人看见村里的长辈和一个汉人在比划着什么,就跑了过来。这个年轻人听得懂汉话,他明白了乔元朗的意思后,就替老农在地里采摘了好多菜,也没讲价格,全部给了乔元朗。乔元朗不好意思,就交给老农10文钱。老农见状,又拼命地摇手,表示不要钱。乔元朗表示,你不要钱的话,我也不能要你的采。年轻人见状,又下地给乔元朗采摘了好多菜。
原来,明代云贵川一带远离城镇的山区,农村里还没有商品的概念,不知道自家地里种植的蔬菜是可以卖钱的,所以乔元朗向老农比划了半天,老农也弄明白是啥意思。即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搞三线建设时,很多从上海、南京、杭州去西部山区建厂矿的工人,到农村去买菜时,花2分钱买了一斤蔬菜,村民还非要再送一至二斤蔬菜。
几天后,乔元朗和村里那个年轻人熟悉来了,才知道他叫龙昭明。乔元朗除了负责勘察队的后勤,还负责在八寨土司境内打听龙上登后裔的情况。
在一次聊天中,龙昭明无意中说起自己是龙上登的远房侄子。乔元朗就说道:“可惜呀,龙土司绝后了。”
谁知龙昭明脱口而出:“谁说他绝后了?”
乔元朗就说道:“临安府城里的人都说龙土司绝后了呀。”
“听他们瞎说,龙土司还有一个儿子呢,叫龙玉。”
“那府城里怎么会传龙土司绝后的?”
“这就不清楚了。龙玉有时会偷偷派家丁来这里,探望他的亲戚。我听他的家丁说起过,是官府把龙玉藏起来了。”
“是阿迷州州府把他藏起来了?”
“阿迷州州府都被沙土司买通了,怎么会把龙玉藏起来?”
乔元朗听后心想,这一下子得到了四个消息,一是龙上登有个儿子叫龙玉;二是这附近有龙上登的亲戚,龙玉会偷偷派人来探望;三是阿迷州州府已投靠了万彩莲、沙定洲;四是官府知道龙玉的下落,这个官府既然不是阿迷州,那只能是临安府,也就是说临安府一定有人知道龙玉的具体下落,或许和龙玉还保持着联系,但是,临安府绝不会轻易把龙玉的情况说出来。
勘查完曼家寨的锡银矿后,王信万带人赶往曼家寨西北20公里远的大匾山,在刘云龙的图纸上,这里有煤矿。
在后世,曼家寨锡银矿是马关县最大的银矿,也是云南省第二大锡矿(个旧锡矿排名第一)。在马关县县城马白镇西南的花枝格村有煤矿,煤炭储量660万吨,煤质为烟煤、无烟煤。
在阿迷土司老寨,万彩莲、沙定洲正在喝茶,部将李日芳进来报告,楚雄王府、临安府合作在拓宽阿迷州城到蒙自县道路。
沙定洲听后,说道:“那不很好吗,今后去临安府就方便多了。”
万彩莲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只想着去府城玩女人,就没想过其它的。”
“一条路有啥好想的?”
“你想过吗?这条路修通后,官军只需大半天就能从蒙自赶到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临安府修这条路是另有深意?”
“究竟是楚雄王的意思,还是临安府的意思,目前还不清楚。”
“楚雄王会有这个意思吗?依我看要有的话,也是临安府的意思。”
“你别小看了楚雄王。你我都看见了,那天他的家丁过东山关时,他家丁的武器都比临安卫官军的武器要好。为以防万一,你赶紧去佴革龙,把那里的寨子加固一下。”
“好。我马上去。”
几天后,沙定洲、汤嘉宾、李日芳就来到了维摩州的佴革龙(今丘北县贰革龙)。在彝族语言中,“佴”为“红色”的意思,“革”为“弯”的意思,“龙”为“城”的意思,“佴革龙”即为“红土弯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