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刘云龙本想睡个懒觉,谁知母亲在门外喊他起床了,说是巡抚大人、知府大人来了。
刘云龙赶紧起床,走到门外,只见陈师泰旁边站着一个陌生官员,自然是新任的苏州巡抚了。他俩见刘云龙出来后,作揖道:“拜见公子殿下。”
陈师泰现在看见刘云龙,也没了以前那副官样。待刘云龙回礼后,陈师泰见刘云龙不认识巡抚大人,忙介绍道:“这位是新任苏州巡抚郑瑄郑大人。”
郑暄是崇祯四年(1631年)的进士,曾任南京户部主事、嘉兴府知府,因在嘉兴政绩斐然,被升为浙江副使,作为浙江巡抚董象恒的副手,负责巡视绍兴、宁波,因此也被称为宁绍副使。
由于郑暄负责绍兴、宁波,刘云龙让黄斌开办绍兴分公司时已听说过他,只是还没见过,于是刘云龙忙说道:“久仰久仰。”
刘云龙把郑瑄、陈师泰引进客堂后,金嫂给二位大人泡上茶。
郑瑄见到后,问道:“公子殿下家里没丫鬟吗?”
刘云龙说道:“没有。我妈不允许聘用丫鬟。”
“哎,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家里应该使唤几个丫鬟。”
“我没觉得有啥不一样呀,使唤丫头干嘛?”
“哎,不说丫鬟的事了。”然后郑暄问道:“公子殿下,你答应皇上的280万两银子,你看......?”
“下午我就派人送到抚衙来,行不?”
“行。不过还有个事情......”
“还有啥事?”
“是这样的,听陈大人说,这几个月一下子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有50万人,苏州府因全力在开挖太浦河,府银紧张得很,一下子解决不了那么多人,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刘云龙一听,这几个月已经有50多万难民涌进了苏州府,加上流落到松江府、常州府、嘉兴府、湖州府的难民至少有百万。于是说道:“我在京城的时候,皇上答应我带一些难民去国外讨生活。麻烦你向南京兵部禀报一下,让南京兵部出面给郑芝龙下令,护送这些难民去南边。”
郑瑄听后,说道:“我马上去南京。”
郑瑄、陈师泰走后不久,李毓新、庄翔东也来拜见刘云龙。
刘云龙看到他俩喊他“公子殿下”后,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俩这是干嘛?是不是见我被皇上敲诈了280万两银子,笑话我来了?”
李毓新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么?我们是真心诚意来恭喜公子殿下的。”
“得了吧。”然后对庄翔东说道:“我还是先恭喜你荣升指挥使吧。”
庄翔东说道:“多谢了。现在你是公子殿下了,你看要派多少士兵来护卫你家?”
刘云龙一听,忙说道:“派兵来保护我家?”
庄翔东说道:“对呀。你是皇亲国戚,万一出了啥事,地方就有保护不力之责。”
李毓新说道:“这倒不是庄指挥使特意要拍你马屁,这是规制。”
刘云龙就说道:“国丈爷家里不是没士兵吗?”
李毓新就说道:“我知道你去过国丈爷在苏州的家,你以为里面的都是普通家丁?那是穿便服的兵丁。”
刘云龙听后,心想原来如此,就说道:“皇上已拨给我8万人马,难道还要你们派兵来保护?”
庄翔东说道:“那我刚刚进门,怎么没看到卫兵?”
刘云龙说道:“我这不才回来吗,他们还在大阳山呢。”
李毓新说道:“你是皇上的义子了,今后来来往往的官员也多了,只有家丁是不够的,还要有卫兵才行。”
刘云龙说道:“行,那我马上安排护卫。”
李毓新听后点点头,问道:“顺便问一下,你的8万人马啥时候到苏州卫备案?”
刘云龙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俩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们倒好,把袁时中推给我,自己落得个一身轻松。我还得考虑怎么养活这8万人呢。等我把部队整编后,再到卫所来备案,行不?”
庄翔东说道:“行。还有,陶大鹏被留在京城了,松江卫、常州卫的枪、炮也不会还给我们了,我们苏州卫新招募的千营和另外2个千营还没枪没炮呢,你看?”
“你们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们造多少。不过以前的钱你们还欠着呢,这次的钱......?”
李毓新说道:“这个好说,我已经和松江卫、常州卫说好了,他们拿的枪炮,由他们把钱给你。苏州卫这次新购的枪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有,这次去山东、北直隶的弹药费用,我们已向史可法大人打报告了,他答应与南京户部协商,尽快把费用拨下来。”
“要是数量不足呢?”
“数量不足的话,我再来向郑大人禀报,让他想想办法。不过,你知道的,十补九不足,估计你我都要吃点亏了。”
“我不能白吃亏呀。”刘云龙就问庄翔东:“你看能不能派几个教官,给我的人调教一下。”
“你自己不能调教他们吗?”
“我哪有时间?郑大人、陈大人还要我帮忙解决50万难民呢。”
“行。我的教官给你训练火枪手、炮手,你的人帮我训练骑兵。”
“你要组建骑兵?”
李毓新就说道:“这次你们缴获了几万匹马,我们兵备道准备在苏州卫、常州卫、松江卫各组建一个骑兵营。可我们以前都是步军,除了斥候外其他人都不会骑马。袁时中的队伍中不是有很多骑兵吗?”
刘云龙问道:“只组建3个骑兵营,那多余的马匹呢?”
“我们苏松常兵备道也养不起这么多马,多下来的马就卖掉,或者上贡给朝廷吧,省得每年上贡900匹马了。”
“那我们就互帮互助。你下午就派人过来,随我去大阳山。等天气暖和一点后,你的教官还得教会他们游泳。”
“游泳?”
“他们是北方人,估计90%的人还不会游泳,你说在我们南方当兵,不会游泳能算是兵吗?”
“不会游泳可不行。到时我让霍玉书派几个教官来教他们游泳。”
“另外,我还想建习武堂,能不能让张跃雷、康大同来给学生上课?”
“临时上上课还行,要永久上课的话,恐怕不行。”
“那我聘用他们担任习武堂的副校长,在他们原有薪水基础上加20两银子,你看行不?”
“这个我得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另外还得给抚台大人禀报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李毓新、庄翔东刚走,贝喜鲁就带着薄钰、顾明荣、陆东鸣、康富标、周泉、戴均元等一帮人来家里,恭喜刘云龙被皇上认作义子。他们一个个亲热地喊着“公子殿下”,然后一个个地挨着刘云龙的“毛栗子”。
大家坐下后,听着刘云龙讲述战斗经过。尽管他们已从辛广恩的报纸上看过有关战斗经过,但总不如亲耳听刘云龙讲述来得生动。
大家聊了一会儿,贝喜鲁向刘云龙汇报了这几个月公司的经营情况,他告诉刘云龙,由于大批使用新式纺纱机、织布机,棉纱、生丝、棉布、丝绸已有大量积压,价格已严重下跌。
刘云龙就问道:“怎么会这样?”
贝喜鲁就说道:“去年入冬后,大运河、娄江都冰冻了,货物运不出去,文在慈、金本高、邢祚昌、曹光德等几个没法做棉布、绸布生意。河道刚刚解冻,一下子还来不仅把积压的货物运出去,所以影响了价格。”
“那也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价格就会回升。有了破冰船,今后冬天也能把货物运出去。还有,我们要进一步开拓海外贸易,把纺织品倾销出去,再从海外运进大量的原料,防止原料涨价。”
“倾销?”
“我们的纺织品质量好、产量高、价格低,把这些纺织品大量地卖到日本、吕宋、安南、占婆、柬埔寨、暹罗、渤泥、柔佛、缅甸、爪哇去,甚至卖到南亚的莫卧儿、西亚的奥斯曼、美洲的新大陆去,冲击他们当地的纺织品工业,这叫倾销。我们把纺织品倾销到这些地方后,他们国内的纺织品工业就会慢慢萎缩,最后被我们占领市场,即使等到他们醒悟过来,采取反倾销政策,已为时过晚。最后这些地方种植的棉花、蚕茧就成了我们的原料供应地,保证我们的纺织业发展了。”
“要是他们不种棉花、桑树,种粮食了呢?”
“那我们就用赚来的钱,买他们的粮食,除非他们与我们大明以前一样闭关锁国,可闭关锁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这个主意好。对这些国家同时倾销吗?”
“四面开花的话,还没那么多的纺织品产量。我们先对日本动手,立即让姚忠温与文在慈联系,在对马岛建立贸易基地。争取在两年内把倭国的纺织业干掉。”
“朝xian呢?”
“我们把纺织品卖给朝xian,那不是给皇太极递刀子吗?我们不仅不能与朝xian做生意,还要封锁朝xian。”
“你怎么封锁?”
“我不是让你在船上安装大炮了吗?用舰船封锁朝xian,不让他们有任何船只出海做生意。”
“原来在船上安装大炮是派这个用处的。”
“不仅仅是为了封锁朝xian,还有更大的行动。”
“还有更大的行动?”
“嗯。待会儿我和你去纺织厂,与我父亲几个一起讨论一下。”
“好。”
刘云龙接着对康富标说道:“你们纺织厂要马上给我研究棉花与羊毛、棉花与麻丝的混纺,等有了人造丝后,你们还可以研制人造丝与棉花、羊毛、麻丝的混纺工艺。”
康富标就问道:“为啥要混纺?”
刘云龙就问大家:“你们知道棉花、羊毛、麻丝在结构上有啥区别吗?”
大家都说不清楚。
刘云龙就说道:“棉花的保暖性确实不错,但是棉花的纤维里有很多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管,这些小管可以容纳大量的水,所以一件棉质衣服、毛巾可以吸收自身重量27倍的水分,也就是说它的吸水性是非常强的。”
康富标说道:“怪不得一块毛巾可以吸很多水。”
“毛巾就是我们利用了棉花吸水性大的特性,但是在很多场合,我们不需要利用这个特性,甚至还不能让棉织品吸水。比如,我们去辽东或比辽东更北的地方,人劳作或打仗时往往会出汗,在夏天还不觉得有啥不好,棉质内衣会把汗水吸收,但是在冬天,要是人淋了雨,或出了汗,如不及时更换衣裤,会把人冻死。相反,羊毛纤维的外层有一层薄膜状的保护层,这个保护层是排斥水的,防止水浸透纤维。当人穿着羊毛质衣服,被雨水淋湿,或出汗后,水在羊毛纤维的表面形成珠粒并流走,能够粘在羊毛纤维上的水最多占自身重量的37%-40%,这些水又很快会因为羊毛的表面积大而迅速蒸发,即使不更换衣裤,也不会觉得寒冷。我们汉人大多习惯于穿棉织品,所以,我国历朝历代的将士很少能越过蒙古高原,深入极北,或越过西域,深入极西,即使偶尔闯入极北、极西后,也会因受不了寒冷不得不急速撤回。”
“那么南方呢?”
“南方是炎热地区,不适合穿羊毛织品,可以穿棉织品。可穿了棉织品后,因为棉花吸水后的透气性差,往往会导致人生脚湿气、起泡、长癣,甚至会发生烂裆。麻纤维的保暖性差一点,也有较大的吸湿性,但是麻纤维的传热导热性能比棉花优越,能很快把吸收的水分散发掉,最大的特点是出汗后不贴身,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不易使人长癣、生脚湿气。”
“蚕丝呢?”
“蚕丝与棉花一样,吸水性也很强,受潮后一点保暖性都没有。”
“可人穿纯羊毛的、纯麻的衣裤不舒服呀。”
“所以要让你研究混纺,把棉花与羊毛、棉花与麻丝混纺,在北方、南方分别多利用羊毛、麻丝的优点,减少纯棉制品的缺点。有了人造丝后,人造丝都是疏水的,尽管也有一定的吸水性,但是人造丝通过表面张力,把吸收的水保持在基质中,它的干燥速度比羊毛还要快。把人造丝与棉花、羊毛、麻丝混纺后,织出能适应更多环境的布匹来。”
“行,我来让纺织厂的技术人员研究混纺工艺。”
“还有,我们冬天除了穿内衣、棉外套、皮外套外,中间是穿什么的?”
“用羊毛织的毡衣或针织的毛衣呀。”
“羊毛织的毡衣过于厚实,像地毯一样裹在身上,行动不便。针织毛衣针孔太大,保暖性是不是也差?”
“那应该穿什么?”
“穿羊毛衫。”
“羊毛衫?”
“有一种罗纹针织机,是专门用羊毛编织衣服的,这种衣服就是羊毛衫。”说着,刘云龙就把后世的“舌针平型罗纹针织机”的草图画了出来。边画边解释道:“这是针筒、针盘、三角座、舌针、导纱器。你看,针筒是一个金属圆筒,筒面沿轴向开槽。针盘是个金属圆盘,盘面沿径向开槽,其槽数与针筒槽数相等......”
经刘云龙一解释,不仅康富标看懂了,其他人也看懂。大家看后,心想这种机器也只有你刘云龙设计得出来。
康富标忙说道:“有了你这个概念图,应该很快能研制出羊毛衫织机出来。”
有些读者可能会认为刘云龙让纺织厂研究混纺是多此一举,其实,刘云龙要实现抄清军后路的目标,不能让士兵穿纯棉内衣。
刘云龙认为自己与霍去病、卫青等古代将领比,并不比他们厉害、高明多少。如让士兵穿着纯棉内衣,就深入极北、极西去与游牧民族作战的话,那是把士兵送入了死亡之地。秦汉、隋唐时期甚至明代,征伐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斗并不少,为啥最后都要撤回来?为啥最远止步于西域?后世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在莫斯科前被冻死了多少人?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发生在朝xian半岛上的那次战争,志愿jun被冻伤、冻死了多少?这都与士兵习惯穿纯棉织品有关。但是由于俄国人习惯穿羊毛织品、皮制品,却能够轻易地越过乌拉尔山脉,占领西伯利亚。同样,如让士兵穿着纯棉织品闯入热带雨林,去征服蛮夷。即使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你也没法长期在那里驻军,要不了多久,大批士兵就会得病,即使没死于疟疾,也会因身上长满各种各样的皮肤病而降低战斗力。中国古代征服安南、缅甸的次数还少吗?但为啥最终都没能把它们彻底纳入版图?除了粮草运输困难外,汉人习惯穿棉织品,不能适应热带炎热气候也是一个原因。想想后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yue边境长达十年的那场战争,躲在猫耳洞里的那些战士,有多少战士受尽了各种皮肤病、烂裆的煎熬?后来军工部门紧急研制了各种麻质内衣、内裤、袜子、帽子,才解决了士兵容易患皮肤病的问题。
刘云龙可不想这么干,他必须给他的士兵提供有效的保暖、除湿服装,所以让纺织厂研究混纺工艺。
至于羊毛衫,历史上是1862年美国人拉姆发明了“舌针平型罗纹针织机”后,将羊毛纺成的纱编织成衣服,自此就有了羊毛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