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红问道:“听说你们还做铁锅,我可以看看嘛?”
顾明荣说道:“可以。”
顾明荣就带着大家来到做铁锅的车间。
车间的正中间有一台铸压机,铸压机的下面有一个铸模,一个工人将铁水浇进铸模中,另一个工人随后就按下一个按钮,铸压机的压柱缓缓压下,然后又慢慢升起,第三个工人用铁钳把铁锅从铸模中取出。这三个工人几乎是一条流水线。
陶红问道:“你们一天可以做多少铁锅?”
顾明荣说道:“一台机器全天开足马力的话,一天可以做150只铁锅。”
“你们有几台机器?”
“现在有4台做铁锅的机器。”
“那你们一年能生产20多万只铁锅,怪不得苏州原来做铁锅的铁铺都关门了。”
“不仅仅是苏州做铁锅的铁铺关门了或转行了,据说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常州府很多做铁锅的铁铺也改行做别的铁器了。”
“有些铁匠不是失业了吗?”
“他们可以改行呀。”然后指着厂里的一些铁匠说道:“这里有好多铁匠,原来就是做铁锅的,现在到我们铁铺里来干活了。”
参观完后,刘云龙带着大家来到外面。陶大鹏带着士兵先走了。
刘云龙拿起一把短刀,指着陶红对包可弘说道:“包大人,刚刚1102把刀的钱是7098两,你们给了7100两,多余的2两银子,我也不找零钱给你们了,就送1把短刀给这位陶姑娘吧。”
包可弘说道:“也行。”
刘云龙就把匕首递给陶红:“陶姑娘,你喜欢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带上它可以防身。”
陶红说道:“1把不够,再给我1把。”
“你要2把短刀干嘛?”
“何成还没有呢,我替他向你讨1把,行吗?”
“行,那就再送你1把。”
陶红拿了2把匕首,出门去追赶他哥哥了。
包可弘见兵士们都走了,于是掏出一张文书递给刘云龙,说道:“刘总,经过兵备道批准,我们这次准备铸造500支鸟铳、30门红夷大炮。”
刘云龙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看,心想苏州卫不属于边镇,以前只配备弗朗机炮,没有配备红夷大炮,这次终于要定铸红夷大炮了,于是放下文书,问道:“包大人,是在我这里铸炮,还是在你们兵器营铸炮?”
“刘总,我们原来使用的大炮都是上级分配下来的,有的还是抗倭时期的炮。我们的兵器营修修补补还行,可都不懂铸炮。”
“包大人,定铸一门炮可要不少钱呢。”
“听说铸一门红夷大炮要近万两银子,你铸一门炮要多少钱?”
“我这里1万两是没有的,会便宜一点。”
“能便宜就行。”
“我说包大人,你们这次只定制500支鸟铳?”
“500支还少吗?我们每个千户所都可组建一支百人火铳队了。”
“你们以前的鸟铳有多长?”
“长度在4尺—5尺左右,重10斤左右。”
“这种鸟铳的射程有多少?”
“能射240步远,比弓箭远一点,但有效射程只有80步。”
“你们的弓箭能射多远?”
“通常弓箭的最大射程在180步—200步左右,臂力大的话,有效射程可达70步,臂力小的话,有效射程只有40步。”
“哦。你们这种鸟铳,雨天能用吗?”
“不能用。”
“这种枪点火麻烦,雨天不能用,风大也没法用,我准备对它进行一下改进。”
“改进?怎么个改法?”
“本朝兵部侍郎毕懋康大人的《军器图说》看过吗?”
包可弘听后摇摇头,说道:“毕大人的《军器图说》没看过,茅元仪的《武备志》倒是看过的。”
“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毕大人的书。”
“我回卫所后,一定去找这本书看看。”
“这本书还是值得看的。”然后刘云龙对包可弘说道:“你们能不能派几个鸟铳手、炮手去徽州?”
“去徽州干嘛?”
“你们定制的鸟铳、大炮,我准备在徽州进行试验,合格后再交给你们。”
“不能在苏州试验吗?”
“苏州的山都是小山脉,人口又多,试验大炮时要打很多炮弹,万一伤到人咋办?”
“你说得有理。我来和兵备道说一下,让他们和徽州方面打个招呼。”
“嗯,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试验枪炮了。”刘云龙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包大人,你们卫所在籍的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军田?这些应该不算军事机密吧。”
“在籍的有103236人,军田有15380亩。”
“就靠种田养得活这么多人吗?没搞副业吗,比如纺纱、织布。”
“卫所除了兵器营、被服厂外,没其它的副业。纺纱、织布也是家庭式的。”
“为啥不买新式织机、缝纫机、缝鞋机呢?”
“你一台织机就要250两,我们买不起。”
“你们卫所房子多吧?”
“我们苏州卫军田不多,房子确实有不少。”
“我把机器租给你们,你们每年给我利润的30%,行吗?”
“我们就出点地和人,这当然行。你租给我们多少台机器?”
“纺线机、拉细机、纺纱机、纺织机各200台。这800台机器至少可解决你们卫所家属4000人的就业。”
包可弘心想,这800台机器,交给刘云龙30%的利润后,至少还能有4万两的盈余,岂有不答应之理?忙说道:“我答应了。”
“由我提供技术,你们还可以开染坊。这个染坊也能解决四五百人的就业。”
“苏州染坊多的是,你有啥高级技术?”
“临顿路、平江大街的染坊都是传统的染织方法,我提供的是我们公司最新的染织技术,效率是他们的4倍。”
“也是给你30%的利润?”
“对,凡是我提供设备或提供技术的,你们都只要给我30%的利润。”
“好,我同意。”
“包大人,地里的甘蔗已收割了,你们有地方,不考虑一下做白砂糖吗?”
“据说福建、两广地区是用黄土来制白糖的,我们既没设备,又没黄那种土,还不懂制糖,怎么制白砂糖?”
“没黄土也能制白砂糖,设备和技术由我提供。吴江、嘉兴、湖州、杭州种植有不少甘蔗,仅吴江就有4万多亩,这些甘蔗暂时还没使用化肥,每亩甘蔗田可收获60担左右的甘蔗,吴江4万亩地就可收获240万担甘蔗。甘蔗的含糖率在16%左右,240万担甘蔗可榨取38万担白砂糖。去年因旱灾、蝗灾我们江南地区甘蔗几乎绝收,今年甘蔗的收购价预计每担500文,现在市场上白砂糖的价格是每斤300文,也即每担白砂糖3万文,你算算看,可以赚多少钱?”
包可弘心想,这还用算吗?38万担白砂糖可卖114万万文,即使按1两银子合2000文的话,就是570万两银子。成本占70%的话还有171万两利润,交给刘云龙30%,还有120万两左右的盈余,这个太诱人了。即使苏州制白砂糖后,将白砂糖的销售价降到250文/斤,也有100万两银子利润,卫所要是每年有这100万两银子的进账,还愁啥?不过甘蔗榨糖是有季节性的,榨糖时间最多3个月,要在3个月内榨240万担甘蔗,每天需要处理2.16万担(约413吨)的甘蔗,需要多少台榨糖机?于是说道:“恐怕我们赚不了这么多钱。”
刘云龙说道:“榨糖厂每天处理2700担能做到吧?这样卫所每年榨糖也有12万两左右的收入。榨糖后的甘蔗渣还可以做草纸,我们不做普通的草纸,做白色的高级草纸,做的草纸又可以赚钱。”
包可弘听后又心花怒放了,今后仅榨糖一项,每年只需三个月就有12万两银子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马上问道:“你有榨糖机、造纸机?”
“你答应的话,1个月内我把纺线机、拉细机、纺纱机、织机、榨糖机、造纸机运过来。”
“为啥你自己不榨糖、造纸?”
“我在枣市街马上也要榨糖了,但我一家也消化不了那么多的甘蔗。造纸么,我在枫桥已在造纸了。”
“为啥你对我们卫所这么照顾?”
“‘照顾’这二个字多难听呀,外人听了以为我对卫所有啥企图呢。我和水车浜、横塘镇、木渎镇也是这样的做法,都是收30%的利润,所以谈不上照顾二字。我们这是军民合作,互利双赢而已。”
“对,军民合作,互利双赢。那我去找地方,1个月内你把设备运过来。”
“我们现在就签约?”
“行。”
大华公司与苏州卫签订合约后,由包可弘拿到官府,由官府作保后,契约就可生效。
我们来说说白砂糖。
江南地区尽管种植有甘蔗,也榨糖,但并不生产白砂糖。在江南地区销售的白砂糖主要来自福建、广东,这些白砂糖作坊对工艺技术保密,国内其它地区没有做白砂糖的。明代中国的白砂糖技术采用的是“黄土”吸附去色制取雪白的蔗糖,技术领先于世界,每年都大量出口白砂糖。
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有制取白砂糖的记录,但宋应星并不知道制糖所用的“黄土”究竟是什么,你真要按《天工开物》里的方法,去山边随便取点黄土来吸附的话,是做不出白砂糖的。
实际上,广东、福建制白砂糖时用于“吸附去色”的“黄土”是福建、广东特有的红黏土,这种土中有丰富的矿物质,具有很强的色素吸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