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当天，齐格周游早早过来为她捧场。
季淮毓就更不必说了，天不亮出发，提前两小时就到了。
洛千羽既紧张又期待。
化妆时，她电话响了，是王明华的手机打来的。
一定是妈妈知道自己今天演出，来给她打气的，她微笑着接起。
电话里却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她听完，脸色都变了。妆化了一半，也顾不得，拿起手机就往外跑。
一直坐旁边陪她的齐格一头雾水，连忙追出去。
追半天才追上正在路边拦车的洛千羽，一把拉住。后面季淮毓和周游也追了过来。
“怎么了，千羽，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们着急问。
“我妈昏迷了，我得过去，你们帮我给老师说一声。”
她声音都在抖。
“我开车送你！”季淮毓赶紧说。
洛千羽也是急昏头了，跑出来拦出租。
和季淮毓赶到医院，到了急救室门口，碰到打电话的中年女人。
她自称叫高彩萍，是王明华请的特护。
她俩以前买菜时认识，渐渐熟络。她现在正好闲着，王明华每次化疗都会叫她来陪护，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得了胃癌，已经局部扩散了，手术意义不大，只能通过放化疗和特殊药物延长生命。
她叮嘱我，等她哪天不行了，再打电话告诉你，她不想影响你的生活。”
“……”洛千羽大脑有片刻空白。
麻木回到急救室门口，呆坐在椅子上，任由悲伤的情绪淹没自己。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从小有家不能回，连相依为命的母亲现在也要夺走吗？
“她这次的情况不太好，比前两次差多了。
医生让她用进口靶向药控制，但她嫌贵，不想每月花一万多的药费，只用了一种国产平价药代替，可效果差多了。”
洛千羽泪流满面，自己真不孝。
妈妈得了这么重的病，她全然不知，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
她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为她考虑，她又有什么理由因为那件事埋怨她？
季淮毓默默陪在她身边，柔声安慰：
“千羽，你别太难过，阿姨的病一定会有办法。这家医院刚好是我家的，我去找专家，你不要着急。”
洛千羽哭的不能自已。
季淮毓果然去找了院长，嘱咐他去调专家过来会诊。
院长自然不敢不给季淮毓面子，马上去联系。
另一边，文化艺术节现场。
离演出还有一小时，演员、媒体和一些工作人员，还有少部分提前来的观众，已经使现场热闹起来。
后台，老师听了齐格的话心急如焚，又不能抱怨洛千羽，毕竟是生死攸关的特殊情况。
但他上哪去临时抓个女主演啊？
这不是要让他们班开天窗吗？这次要丢人丢到老家去了。
老师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班上其他学生这会儿也纷纷抱怨洛千羽，骂她临阵脱逃。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消失，只恨她浪费了这么重要的一次机会，还害他们班丢人。
正在老师一筹莫展，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女生站出来，说：
“老师，我虽然没参与这次排练，但我高中时和同学演过这个话剧，大致内容都差不多，要不我来试试吧。”
老师一听激动不已，就差老泪纵横了。
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再看这个女生外形条件也不错，就赶紧让她去化妆。
终于轮到他们班上台。
因为事先没有排练，临时上台的女孩和陈煜完全没有默契，台词的衔接也不顺畅，总是有片刻的冷场。
总之，演出效果不尽人意，但总算有头有尾，撑下来了。
医院里，王明华终于从急诊室推出。
她还没有苏醒，大夫说情况稳住了。
她是因为受不住化疗的剧痛昏迷的。
洛千羽想到母亲的消瘦，是因为化疗所受的苦，更因此而昏迷，心里就阵阵发疼。
回到病房，没多久，王明华终于醒了。
看到哭的眼睛红肿的女儿，她心疼不已，用微弱无力的声音说：
“对不起啊，妈妈让你担心了。”
“妈，你应该告诉我的……”洛千羽又忍不住哭出来。
“我不想影响你学习。你还小，应该一心学习，不应该为我操心。”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洛千羽止住哭，红着眼睛问。
“就是你高考完那个暑假，我因为老是胃疼，就去查了一下。”
王明华很虚弱，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所以，您打算一个人抗下所有，直到突然离开我吗？”
“妈妈只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想影响你的生活。你还小，不足以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可我是您身边唯一的亲人啊，您不靠我靠谁？”
“千千，人活一世，或迟或早，总会走的，妈妈不在意生死。只是放不下你，所以才想为你找个依靠。”
一瞬间，洛千羽想明白了一件事。
“您设计我和古先生，就是为了给我安排后路吗？”
她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心里百感交集。
“也许妈妈的主意不高明，但谁又能说的准呢？古先生看你的眼神，妈妈作为过来人，能体会到它的不同。”
“可是，我们根本不会有以后，这件事怕是要让您失望了。”洛千羽苦笑。
此时此刻，她对母亲的隔阂早已打破，她甚至为自己一直心里对她的埋怨感到内疚。
母亲一心为她，甚至在那么艰难的时刻都没有抛下她，为了她耽误了人生最好的年华。
如果没有她，母亲完全可以再婚，说不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自己却怀疑她的良苦用心。
她悔恨不已。
“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您。您不用担心。”
她勉强挤出个苦涩的笑。
“千千，其实妈妈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你，而是你弟弟。”
说到这儿，王明华忍不住泣不成声。
弟弟，是她们从不提及的禁忌。一提起就是难以释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