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真打算把这些都告诉陈向松啊?”陆成业手里攥着陈景澄的保温杯,大个子穿着厚棉袄像堵黑墙一样嵌在门里,冒着虎气地问着。他刚从水房打水回来,不小心被烫得抓耳挠腮,匆匆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师父踌躇不决,双手背后,手里还攥着一大摞资料,一看就是要去找陈向松求饶了。
他一把把保温杯塞到陈景澄怀里,“喝吧,烫水。你真要把这个给他看?不怕他把楚依依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说着立马伸手去掏陈景澄手里的东西,抢到手里翻翻看看。
这是匿名邮件和killer的纸质版。厚厚一摞,沉甸甸的。陈景澄还细心地分了章节,用索引贴标着。
“陈向松那孙子死活不来找我,只能我去找他了。”陈景澄“啧”了一声,轻轻打小陆翻页的手腕,“轻点,别给我翻坏了。”
事实上陈景澄说是已经复职,但是吴局长明里暗里的不让他干活,什么任务都不下发。他想查赵知春的案子,说被陈向松接手了,想查黎致远的案子,也在陈向松那儿。
现在的状态就像身处黑暗又被人戳瞎了眼,还要哆哆嗦嗦地卡在旮旯里防止被豺狼猛兽生吞活剥了。
他得走出洞穴了。
“行了,赶紧起开。”陈景澄一把薅出门口的陆成业,去拿他手里的文件,却被他用胳膊一把挡住。“师父,你这把匿名邮件里楚依依的名全给划了。基本上有特征暗示主人公就是她的内容你全给删了啊。”小陆抿着嘴憋笑,一手捧着文件,一手对陈景澄竖着大拇指,乐得栽栽愣愣的。
“你懂个屁,拿来。”
“黎致远,那个案子——怎么样了?”陈景澄支支吾吾地问着。小陆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装得乖巧。
陈向松抬起方块脸,剑眉上挑,鼻孔外翻喘着粗气,像头牛。“找我啥事?”他撸起袖子,敷衍完又继续低头整理文件,“跟你俩有啥关系?”
“看你好像没啥进展,想着来送点线索呢。”小陆对付他特有一套,边小声嘟囔着边故意拉陈景澄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念叨着,“忙吧,忙点好。新上任的就是比较积极,等我师父回到这个位置,也得忙着呢。”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就不能是下回你上任,让师父沾沾光?”陈景澄回头偷瞟陈向松,“不是,他怎么还不喊咱俩。你这招到底跟谁学的。”
“我妈啊。你没砍过价?砍价就这招数。”
“诶!”陈向松朝门口震了一嗓子,“啥线索,先来说说。”他猛地站起身,疲倦地揉搓脸颊和眼睛,一只手使劲揉着眼睛红血丝“呲呲”往外冒,另一只手对他俩挥着。
“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一把。”陈景澄马上利落地撇开小陆的胳膊,颠颠地小跑过去,拽陈向松对面的椅子,坐在他办公桌旁,“不用急着回答,先给你看这个东西,你不会拒绝我的。”他边说着边把刚刚紧紧攥着的资料放到他桌子上,又说道:“黎致远死了,但他只是整个案子的一环,还是微不足道的一环,也许是意外死的。这摞是一个杂志社的小作者写的,目前发生的案子都按照发展。”他把这摞摆在左边,又把匿名邮件这一摞放到右边,“这个是我邮箱收到的邮件,killer里的人在匿名邮件里都出现过。”
“所以你当时直接跟吴局长说了要保护的对象么。是根据这个?”陈向松饶有兴趣地翻看匿名邮件的内容,却马上被陈景澄握住手臂,“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一起查案,内部线索也要对我们俩公开。”
“吴局长让你干活了?”陈向松甩开陈景澄的大手,摸着自己腮帮子上的胡茬,黑眼圈耷拉着,“警察提供线索,合情合理。瞒报才奇怪吧。你藏着掖着的,难道是有鬼吗?”他拽过匿名邮件,继续低头翻看,“一起查案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和匿名邮件以及killer的故事,所有的都告诉我。”他按住两摞文件,皴黑的手指死死按着,差点给它俩按出褶来,眼睛死盯着陈景澄不放。
“好,但是我先说一个事情。匿名邮件已经很久没有再发过来了。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这两摞就是咱们已知的线索,只有这些。”说着他想起来,似乎不能太相信的内容,便补充道:“这个不能当外挂,事实和会有偏差。”
“谁傻啊,把搬进现实来。”陈向松咧着嘴笑了笑。
“我师父呗。”小陆也坐下来,小声吐槽,声音像蚊子嗡嗡。
“那个,你知道我几年前调过来的事情吧。”陈景澄吞了口水,眼神忽明忽暗,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陈向松。
“你在为难你生病这个事?”陈向松看出他的犹豫,倒杯白开水递给他,又继续说道:“这有啥害羞的,生病了就治。之前烦你是因为你老跟邓昌平一伙儿,我真看不上你们这些走后门的。”
“他说话还是那么耿直。”陈景澄偏过脑袋,咬牙切齿地对小陆说道。
“挑你能说的说吧。吴局交代过了,照顾你的情绪。”
“我情绪很好。”陈景澄深吸一口气,喝了几大口凉白开,平静多了。“开始的时候,奇怪的事情是我收到莫名其妙的邮件,读完后心里堵。再后来看见了killer的,总感觉这俩有什么关系,心里都堵。”有种能想起来忘掉的记忆的感觉。
这句没说,他还不能对陈向松全盘托出。
“然后我就查了killer,他失踪了,也不写了。去了几个里的地方,人全死了,大差不差的按照他写的死法死的。而且全都是已经写完,人才死的。匿名邮件这边,有跟他重叠的人物,我实地考察过,有一些是真实存在的人,只不过已经离世了。邮件的日期是从1998年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陈景澄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邮件和killer有关。因为killer在杀那些伤害过邮件主人公的人。”
“匿名邮件像日记体。不过,这跟黎致远有什么关系。”陈向松双手捧着举起来看,眯眯着眼,还用手指弹了一下索引页,“你还贴这玩意儿。”
“黎致远跟killer中被杀的其中一人有瓜葛。他也被怀疑——”还没等陈景澄说完,办公室外突然有人冲进来,气喘吁吁的,“陈队,那、那个,男的。死了。”
“什么?!”陈向松气得猛拍桌子,“不是说让你们看好吗?!怎么看的!”他马上裹好棉袄,“这个凶手太猖狂了,杀了这么多人。最离谱的是,竟然真的在按照杀人。”
门大敞着,呼呼的风砸在玻璃上乱响。
“最最离谱的是,咱们一个都没保护住。”陆成业撇着嘴,两手揣兜,补充道。
“遭了,最后一个人是依依。”陈景澄慌乱地拾起桌上的文件,对小陆说道:“你先跟他们去现场,我去医院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