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傅看了眼那双被放下的筷子。从西装口袋内抽出那张定制的丝巾,避免直接接触,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
王朝看到程傅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少爷这是要收集那个李矢的指纹!
心思缜密,不愧是少爷!
程傅在王朝如有实质般认可的目光中淡淡地单手拆开那个巧克力盒子,拿起那枚说是可以恢复生命值的巧克力。
甜蜜而略有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缓缓流淌开,这股热流仿佛穿过消化系统,直达四肢百骸般,使程傅一直被忽略的背景般的疼痛瞬间消失大半,虚弱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他垂着眼,沉思一会,然后卸下特制的假肢勺子,道:“王朝,我们走。”
王朝抬起头:“啊?”可是他还没吃饱啊。
程傅看出来王朝的画外音,笑道:“这里的食物都份量小,回去请你吃大餐。”
......
季知言快步走出餐厅,手中的修理箱被打开,翻转之后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装着画具的写生油画箱。
脱下宽大的修理工制服,季知言将其翻转变成了一件日系工装。
她就这样走在大街上,看起来非常正常。从她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注意到她那头飘逸的长发似乎在不正常地蠕动。
季知言面无表情地掏出卸妆湿巾将手上的粉底液卸下,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皮肤青黑如同死亡多日,漆黑的血管纹路像裂纹般爬满手背。
收回伽椰子的手,季知言这时才将自己真正的手伸了出来。
直接用手套遮蔽指纹显然太过显眼。
之前季知言就用胶带试过,那些手臂与她自己原装手的指纹并不一样,而且伽椰子的手由于死于分尸的原因遍布裂纹,已经无法提取有效样本了。
她快速换好装,活动了一下一直藏在宽大外套里而有些僵硬的手,深深呼吸平复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这是怎么回事?”季知言恶狠狠地看向血姑。
血姑轻笑两声:“所以说,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时候没到,你如果看见了程傅到生死危机的关头,就会这样。”
季知言依旧在深呼吸:“那以后假如有人靠威胁他来勒索我,我岂不是丧失一切反抗能力直接必死?”
“不行,要想个办法。”
季知言在七拐八拐绕到没有摄像头的小巷子后打车回到了公寓内。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不断扑闪,神情专注而认真。
血姑急了。
她从很早之前就等着季知言问设定了。该死的这人怎么不问啊!!!
急急急!
只见沙发上半躺着的人突然坐起,结束了沉思,看向血姑。
“我要去一趟雅仁疗养院。那里应该有程傅的组织样本。”
“你要干嘛?”血姑大惊失色。
“做对照实验啊。”季知言鄙夷地看了一眼血姑。
“假设程傅的死活关系到我的状态,那么他关系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呢?”
“是长得和他一样的人就可以触发我身上这个莫名其妙的机制。”
“这个我去找冰裤衩定制易容面具。”
“还是必须要他的基因?”
“这个我去找程傅的生物样本看看能不能培养一坨。”
“抑或是他的身份?前夫哥?我可以......”
眼看季知言越说越离谱,血姑急忙打住。
“这个,影响你的是他的哪一个特质我确实不知道。”
“但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能影响你的原因吗?”
季知言这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坐回沙发上,等着血姑解释。
其实她并不打算真的去干她提到的那些事,一来周期长,二来她现在也弄不到程傅的活细胞。只是假如她直接问的话,血姑又会冷嘲热讽,极大地拉低对话效率,故而她先晾了后者一会,然后又提出了奇葩方案,逼得血姑主动解释。
血姑全然不知这一切,而是急切的说:“是关系到我们三个的存在的。”
“嗯。”季知言点点头。
“你还记得爸妈去世的事吗?”
季知言低下头,开始回忆那一段她一直刻意避开的记忆。
夜晚的森林公园,漆黑的天际,夜空中什么也没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她牵着爸妈的手,想要问他们要去那里,却好像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爸爸妈妈也不说话?
季知言努力地想要回忆起父母的表情,却只能记起一片昏暗的世界。
血姑等了一会,看季知言没有回应,又气鼓鼓地接着说:“那天,就是你诞生的日子。”
脚下的草地柔软,但漆黑的夜里,柔软的草地并不能提供坚实的安定感,反而让人绝的下一秒就要陷入泥里去,季知言不小心一个趔趄。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副人格。”
爸爸妈妈并没有注意到她差点摔一跤,她也重新平衡身体。
“我们为什么会诞生我一开始并不清楚,可能是当年爸妈去世造成的打击太大吧。”
白日里优美的景色在黑暗与寂静里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但是后来,白姑偶尔几次醒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了一些事情,有关三尸的事情。”
太静了,只有山林间偶尔的黑影掠过时才有一点点的簌簌声。
“她说,我们不是分裂出来的人格,而是季知言的三尸。”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你是善尸,是愚笨痴傻。”血姑声音带着些飘渺感,“要斩善尸,是要渡杀劫的。”
天空开始出现一点点的光晕。
“你的劫因为失误而在程傅身上。如果不失误,我猜......可能会在爸妈上。”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黄澄澄的,很亮,绕着一圈光晕。有什么东西在月亮背后,看不太清。
“假如程傅不是由你所杀,那善尸就永远斩不了了。”
爸爸妈妈好像在说什么东西,但嗡嗡的听不清楚。
“你要渡杀劫,杀了他。”
树林里似乎有什么在跑动,树影晃动。
“我们都要被斩去的,这是我们的目标。”
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影。
“我们都是自愿被斩去的。”
——
“救命!那边的人!救我!”
他跑到了我的爸爸妈妈的身后。
他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