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知语送到医院,马上,她就被安排进手术室了。
萧默言等在外面,额间浮出豆大的汗珠,肩颈轻颤,置于身侧的手掌紧攥成拳。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与恐惧,盘旋在脑海,企图将他,拖入深渊。
她的手术单,是他签的字。
妇科医生在接手沈知语后,给他投去憎怨的眼神,低喃了句:“就只管自己快乐,下手都不知道个轻重!”
一语中的,道破她的痛苦,源自于他。
萧默言怔在那里,久久难以回神,自责深到像海水翻涌,将他吞噬。
心,一直往下沉,一直沉。
……
不知多久……
沈知语缓缓醒来。
虚虚渺渺的意识,在看到萧默言之后,落地下来。
他守在床边,削尖的下巴生出青色胡渣,黑眼圈浓郁,沧桑憔悴。
“醒了?”
看到她醒来,萧默言眸间骤然有光。
只是声音,还像砂石磨过一般粗粝,“还疼吗?”
沈知语眼帘轻轻卷动,朱唇轻启,却被喉咙口的痰液卡住字眼。
也不敢咳嗽,喉口咽了咽,才勉强挤出一个声,“水……”
萧默言起身倒水,用纯净水兑了开水,得到一杯温水,才送到她唇边。
杯子里插着一根吸管,方便她饮水。
她不知道,手术结束,已有14个小时。
本是局麻手术,她却整整昏睡14个小时,让萧默言生生受了十几个小时的煎熬。
生怕她醒不过来……
而这十几个小时,萧默言也是寸步不离,守在床旁。
脸上的油润与憔悴,很不清爽的形象,足以见得,他的自责与愧疚。
沈知语咬着吸管,缓缓饮水,浅瞳却是紧凝着他。
这一刻,没有对话,安静到只剩她浅浅吸水的声音。
可胶黏的目光,让一切情绪,融化在不言中。
“不喝了?”
见她松开吸管,萧默言低声轻问。
“嗯。”
喉咙被温水润过,沈知语也能够发声了。
她盯住萧默言下巴蓄起的胡渣,“我睡了多久?”
“14个小时。”
萧默言收回水杯,修长食指轻轻拨开她脸颊上多余的碎发,动作细腻温柔。
“我睡的时候,你一直都在这里吗?”她再问。
得到,他“嗯”声回答。
沈知语轻轻抿唇,藏不住的情绪在眸间涌动。
转头,视线凝向窗外墨青色的夜空。
天边突然翻起鱼肚皮,墨青色缓缓褪去,看来,是要天亮了。
这也给了她时间观念。
从昨天下午,失去意识起,萧默言已陪她一整夜。
难怪,青色胡渣都长出来了。
“我一会儿,能出院吗?”她问。
“不能。”
萧默言停顿几秒,还是坦诚告知,“你刚做完手术,最少住院三天。下周,我已经给你请假。”
“手术?”
她拧起眉心,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黄体破裂。”
“那是什么?”
沈知语对妇科病知晓甚少,不懂这是什么毛病。
萧默言也难以启齿,去详细解释。
只是很深沉的,垂下眼帘,道了声:“我的错,对不起。”
在他的道歉中,沈知语猜出缘由。
也不需要再了解所谓的病症,总之,是萧默言的问题就对了。
那晚清晰又剧烈的疼痛,被重新回忆起来。
贝齿咬紧下唇,眉心微颦,她有些恼火的瞪视萧默言。
萧默言再抬眸时,迎上一双恼怒的目光。
他也不闪躲,直面她的情绪。
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我人就在这,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已经摆出一副‘由她处置’的态度。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抵消他带来的伤害?
她要是愿意,往他那部分,猛踢一脚,也是可以……
“我还能怎么报复你,又打不过你……”
将被褥拉高,沈知语翻起大白眼,扭过身去,不想理他了。
她还在消化,自己因为萧默言的‘壮举’,被送进医院的羞耻。
这种理由,要让别人知道,多么丢人?
还以为,她玩的有多花?都把身体损到这份上了?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萧默言这狗男人!
沈知语越想越气,像有一把火在胸口燃烧,烧的越来越旺——
她咬紧牙关,“我绝对不会,再跟你发生关系了!”
“我知道你生气。”
萧默言盯住她有意甩给他的后脑勺,“我说了,我人就在这,你可以报复,我不还手。”
听到她恼哼一声,不再说话。
萧默言自作主张,掀开被子,长脚从皮鞋中脱出,抬上病床。
不顾她惊呼反抗,那具高大的身影钻入被窝,带入一身凛凛寒霜。
他已经在床边坐了一夜,深夜的阴冷穿透衬衫,渗进皮肤。
整个身躯冷的像冰块,沈知语被冻得打哆嗦,推搡他的小手忽然不忍心了。
心疼男人,不得好死。
她深知这道理,却在萧默言面前,像长了恋爱脑似的,总会被他突破防线。
犹如此刻。
纵然嘴上骂骂咧咧,小脸写满抗拒与不悦,却没有再做出驱他下床的动作。
可她自己打算滑下床,把这里腾给他。
就在翻身预备溜走时,腰际多出一支大掌,轻巧回拢,就将她捞到身旁!
“萧默言!”
她又气又恼。
怪他厚颜无耻,也怪自己没有底线,总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你还生气的话,可以把我踢下去。”
被窝下,萧默言的大掌没有乱来,已经从她腰间收回。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知语才发现,他已冻得嘴唇发紫,脸色极差。
该死的,不争气的心脏,又软成一团泥。
“男人,最不能承受攻击的部位,你也知道。”
萧默言以极其认真的目光,凝视她。
端着一张郑重的脸,给她出主意道:“往那里,狠狠踹一脚,用你最大的力气。我绝对不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