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黑暗的石梯下去,十六来到一座昏暗的地牢。狂风被阻挡在了石梯转角,但此处的温度也并未比地面上的高。
每个牢房外都有一盏火炬,在充满了血腥味的空间里挣扎,像是一曲没有节奏的绝舞。
雪伊跪在一间牢房内,双膝与肩同宽,两手背在身后,将身上的军装显得更加威严,与其他人受训时的懦弱姿态截然相反。
女人翻开执行书,“凡萨帝国凡奥森侯爵、护国公主、北部军区先锋队指挥官雪伊·凡奥森上校,请陈述你的罪行。”
十六愣住了,有这样尊贵的身份明明可以待在后方,她却要冲锋上阵,最后跪在这种地方受此等屈辱,十六替她感到不值。
“罪臣雪伊因指挥不当、御下无方导致荒雪岭一战惨败,帝国城墙失守、战士死伤惨烈,实在罪该万死,恳请执行官大人责罚。”
火光从身后照过来,雪伊矮小的身影在面前的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却被牢房铁栏杆的影子给死死囚住。
女人继续说:“按照先前的军令状,军罚团以陛下之名给你的处罚是——官降三级、军鞭五十。”
雪伊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只剩一件白色衬衣。
一阵铁链声后,女人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满是血污的铁链上。
十六感觉到雪伊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一个异物,叫嚣着想要冲出身体。
慌乱间,他发现雪伊的目光正盯着面前墙上的一道鞭痕。
凡萨军鞭的威力他是听说过的,起初他还不信,直到“自己”跪在这他才感觉到后怕。
最后,所有视线被系好的蒙眼布给全部夺走。
那个刺耳的娘娘腔传来,“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你可别怪我。”
当视觉被夺走,其他感官将无限放大。
十六清楚地听到身后的响动,取鞭、挥动、破空。
别说是当事人了,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男人故意挥空了一下。
雪伊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铁链发出的声音暴露了她的紧张。
男人嗤笑一声,“你平时不是挺喜欢打我们吗?怎么轮到自己就怕成这样了?”
十六恨不得一拳捶死这个狗东西。
平时用的鞭子和那个带了倒刺的军鞭能放一起比?
女人提醒道:“请按规矩办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让雪伊小姐提前适应一下嘛。”他特意加重了“小姐”二字。
还没等十六生气,身后再次传来破空声,紧接着,难言的剧痛爬上脊背,延伸至手臂、胸前。
他只感觉脊椎骨都要折断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撕开身体。
与铁链的晃动声一起,刺鼻的血腥味在空间里扩散。
十六挨过的打不少,但只是受过这一鞭,他便觉得以前的都不算什么。
发声吗?只要说话他就能逃离这个梦境,但他离奇地没有这么做。
反正在梦里死不了,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
紧接着是快速的第二鞭和第三鞭,新伤叠旧伤,疼痛加倍。
雪伊咬紧牙,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只有被手带动的铁链在奏响一曲哀歌。
当打到第四鞭时,十六忍不住叫出声,然后就惊醒。
十六刚想坐起,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绑住了手脚,丢在一个满是污水的生锈铁笼中。
被打晕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冷汗直冒。
一个人高马大的纹身男猛地敲了一下铁笼,“到底是白毛,还没上去就吓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十六之所以脸色苍白全是因为刚刚的梦。
十六迅速扫视一圈四周,昏暗的房间里还有着许多铁笼,里面都关着和他一样的人,此外门口的空地上四零八落地躺着刀剑之类的武器。
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抓到了斗兽场之类的地方。
面前的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笼子里拎出来丢在地上,粗鲁地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后,随后随便扔给他一把剑。
“喂,打赢了才有饭吃,明白吗?”
十六深知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来到一个宽阔的圆形斗兽场。
明晃晃的聚光灯从穹顶四周投射下来,落在满是血渍的场地上。四周的观看台一片漆黑,但各种叫骂声却源源不断地传到十六耳朵里。
“上啊贱种们!”
“看,那有个白毛。”
“不会是恶魔投胎转世吧?”
“嘿那边那个胖墩,虐死他!”
“那个细狗必死,我赌一百万。”
“别啊,长得不错,又是白毛,无论是做成人彘把玩还是调教成性奴泄欲都很不错,死了多可惜。”
……
十六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片漆黑。整个场地上,他只能看见面前那个只穿了一条裤衩,满身是伤的大胖子。
大胖子一边摩拳擦掌,一边朝他冲来。
根据他的动作,十六猜测他不是法师。
十六看了看手中的钝剑,嫌弃地丢在地上。
观看台传来一阵吁声。
“怂包,这就怕了?准备束手就擒了?”
“你不是恶魔转世吗?前世屠光兽人一族的勇气到哪去了?”
人群的叫骂开始转向了另一个对象。
“就是因为它在和平年代发动战争,我们全家除了我都死在了战场上!”
“就是它军政独裁,将内战拉长了整整半年!”
“恶魔!疯子!败类!”
……
“胖墩,锤死他!锤死他!”
躲在黑暗后的人们将本就莫名而起的愤怒转移到十六身上,以正义之名发泄着自己那无处表达的恶意,追寻所谓的群众即正义。
十六试图与面前的大胖子沟通,“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吧?你甘心变成他人的玩物?”
大胖子咿咿呀呀地说着十六听不懂的语言。
十六还以为他是别的国家的人,但当他凑近时,十六明白了,他那哪是在说外国语,而是因为舌头被割了,说不了话,只能咿咿呀呀。
十六冷下了脸,满含恨意地望着四周看不清的黑暗。
“一群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