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地站在实验楼门口,王松涛望着眼前荒废的景象,他感到一阵无奈和孤独。
一年多以前,这里还是培养优秀医学人才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被遗弃的废墟。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了每天的例行检查。
厚重的铁门发出一声闷响,他走进通向实验室应急通道的楼梯间。
随着感应灯亮起,入眼是一片杂乱的景象。
损坏的设备和桌椅堆在墙边,角落的纸箱里,是已经过期的试剂瓶。
一些淘汰的实验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试剂,隐隐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王松涛用手掩住口鼻,侧身熟练地避开杂物,走上通往地下的楼梯。
地下实验室是有电梯的,还是那种能容纳两架重型手术台的客货两用梯。开启它需要身份验证。
当然,王松涛是有权限的。但货梯入口位于实验楼的另一端,相比于应急通道的入口,需要多走一大段路。王松涛嫌麻烦,所以很少用。
通过人脸识别验证了身份,地下二层楼梯口处的铁门无声地移开。王松涛进门后,铁门又缓缓关闭。
铁门正对的,就是地下实验室的应急通道的入口。
楼梯转个弯继续向下,最后在地下三层的一扇小门前到达尽头。
那扇小门,王松涛从来没进去过,因为根本打不开。
奇怪的是,从小门的外面连个钥匙孔都找不到,仿佛小门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住的!
每次想起这扇小门,都会让王松涛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不少可怕的奇怪想法。
他怕有一天,一群陌生人从那扇小门潜入实验室,偷偷出现在他的身后!
进入地下实验室,王松涛穿过长廊,来到超算机房,进入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一角的桌子上,有一台稍显旧式的显示器。王松涛轻轻点了一下鼠标,屏幕刷地亮了起来。
这是一台终端机,连接在超算上。
屏幕上跳动着一组组数字,还有几条扭曲成一团团的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变化翻滚,它们表示出的是复杂的蛋白质结构。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他一边点着屏幕,一边喃喃地数着长长的数字。
超算上,已经运行三十多万亿个模拟方案了,那些数字仍在飞速增长。
这个项目是于强教授发起的,上线以来就没停过。就连机房的升级扩建,都是在运行状态下动态完成的。
这就是他每天要完成的工作,其余的大把时间,就完全归他自由支配了。
他穿上生化防护服,在实验室里来回忙碌,摆弄各种药剂和设备,整理和记录实验数据。
在各种光谱仪、电镜和模拟软件的帮助下,小白鼠和活体生物实验,已经不再是必须的。
他也尽量在虚拟系统中进行实验,以减少自己与实验品的接触,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晚上,他完成消杀,把一次性防护服丢进自动处理机焚毁,然后走进清洗室洗了个澡,离开实验楼。
回到于教授留给他的公寓,煮了一包速冻饺子。饺子出锅后,又倒进一包速冻汤圆。
不是他的饮食习惯有多奇怪,而是冰箱里的存货,只剩下这最后两包。
临海医学院周围的村庄,早已无人居住。只有等到下次去赶集时,才能补充他的食品储备。
于教授的公寓,是一个带小院子的两层砖混结构小洋楼,小巧而别致。与其他几排风格类似的建筑一起,坐落于古朴的红砖铺成的小巷两侧。
这是临海医学院分配给于教授的专家公寓。
公寓的西侧,有一间小小的耳房,看样子应该是杂物间。
于教授没什么杂物,因此耳房一直空着,连门都没装。
公寓东侧,是爬满藤蔓的砖墙围成的小院,院子里除了一个圆形石桌和两只石凳外,再无他物。
王松涛不习惯随身携带钥匙,因此他把公寓的钥匙藏在门边的砖缝中。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被他放在耳房中的砖洞里。
王松涛还在公寓外加装了一个网络监控头,通过手机,他可以随时看见公寓外的情况。
洗过碗,他开始度过又一个寂寞难熬的夜晚。
关掉灯,点上一根烟,王松涛站在二楼的窗口,感受着秋夜里微凉的晚风。
一公里外的西郊公路上,偶尔有车辆疾驶而过。更远的小西山后面,是被临海市区的灯光照亮的天空。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恶补,王松涛已经开始慢慢的了解超算里运行的这套系统。
超算的运行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通过不停地排列组合和优化调整,试图得到满足特定目标的蛋白质结构。
这个程序,一共设定了4组并行计算的目标。在四个匹配度栏目里记录的,就是过去的40多万亿种虚拟蛋白质中,与4项目标最接近的匹配程度。
他感觉,这可能是在开发某种特效药。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是治疗什么不得了的病的药物,值得花费如此代价来模拟。
光是花在实验室改造和超算升级上的投入,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更何况还要这样一刻不停地算上好几年。
其实,现在这样的模拟结果,其实已经算得上相当理想的了。他还记得一年多以前,他刚刚开始接触这台超算的时候,那些数字中最高的一项只有70%,而现在,最低的那项都已经达到77%了。
照这样下去,也许再用不了两三年,模拟就可以结束了。这种运算一旦启动,就不能中途停止,否则只能从头开始。
即使通过那次升级,使超算拥有了更强悍的算力,模拟程序计算的速度也只是线性的提升,而且提升的那些算力,都是拿真金白银的巨额资金硬堆出来的。
这种匹配能否能成功,其实是个概率问题。幸运的话,也许下一秒,就有模型恰好完美匹配。不幸的话,就是再算10年,也得不到匹配的模型。
理论上,这套超算和配套的机房,是全自动的,并不需要有人值守。
由于模拟程序占用了超算95%的算力,留下专门团队,来运维这台性能已经基本被榨干的超算,实在没啥意义。
“哦?能把他留在基地那当然是最好。改良体本人愿意留下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完于教授的汇报,语气中略带惊喜。
“其实倒也无妨,他能多守一天算一天,能守多久守多久吧。反正模拟结束后,就该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放在外面的人眼里,似乎王松涛就要在废弃的实验楼里,安心当一条躺平的咸鱼。
他没有幻想过未来,也没有追求过梦想。
尽管他的工作,在别人眼中无足轻重,但王松涛并不在意。
白天独守实验室,晚上独住公寓楼,这似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时间在孤独中悄悄流逝,但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也许有一天,会发生一些转机。这个荒废的医学院,也许有属于他的机缘。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