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市西郊,废弃的临海医学院,实验楼地下二层,综合实验室。
空荡荡的长廊里,几盏吸顶灯,散发着惨白的冷光。
长廊两侧被玻璃墙隔开的,是两排宽敞的实验室。
长廊尽头,是一扇白色的铁门。铁门上方的“应急通道”指示牌,发出微弱的绿光。
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又迅速关闭。一道人影闪身出现在长廊中。
那人快步走到斜对面的休息室,玻璃门自动向一侧滑开,休息室的灯光慢慢亮起。
他走到茶桌前,在茶台面板上按了一下,经过离子交换和多级反渗透过滤的超纯水,随着轻微的马达声流下,随即响起沙沙的热水声。
他叫王松涛,几年前曾在这里上学。毕业后,他留校打工,成了一名实验室助理。
医学院的周围,是已经停工的医药产业规划区。随处可见打地基挖出的水坑,和建筑垃圾堆成的土山。
好在有千疮百孔的绿色防尘网,和扭曲残破的铁皮围栏,才不至于沙尘漫天。
曾经的喧嚣,迁去了新一线城市滨海市的大学城。一同带走的,还有女孩们荡漾的心,和男生们火热的肾。
从此,这座临海医学院里,只剩杂草下斑驳的道路,和一座座废弃的建筑。
或许是嫌弃过于老旧的教学设备配不上新一线城市的格局,医学院里原有的设施大多没有搬走,完整地保持着原貌。
可奇怪的是,实验楼里花费重金刚刚完成升级改造的地下实验室,居然也没有搬走!
这座地下实验室,是整个校园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这次改造,引进了众多先进仪器和设备,使这座实验室的设备水平,足以媲美国内最顶尖的科研机构的实验室。
可没想到的是,改造工程刚刚完工后不到一个月,医学院就毫无征兆的搬走了。
网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说这里开展过致命病毒的实验,结果实验室的病毒发生了泄漏,污染了环境和地下水。
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在公知、大V们的推波助澜下,一时间人人谈之色变。
结果,周边本来就少有人烟的老村庄,被彻底废弃,成了无人的荒村,连条狗都没留下。
就连收破烂的拾荒者,也仿佛避之唯恐不及。凡是能跟医学院产生联想的废旧物品,包括课桌、板凳乃至教学仪器,都无人问津。
不知什么原因,政府居然没有辟谣,仿佛默认了这样的说法!
民间恐怖的谣言,加上政府暧昧的态度,莫名其妙地成了护身魔咒,神奇地保护了废弃的医学院免遭人为破坏,甚至连一块玻璃都鲜有破损,就这样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久而久之,临海医学院和周围数平方公里的医药产业规划区,竟然成了无人之地。其荒凉程度堪比当年的蘑菇蛋试验场。
王松涛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高中以后,他就离开了孤儿院,开始了独立的生活。
自从舍友毕业离校后,他的老师于强教授,成了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人。而现在,连于教授也要走了。
医学院搬迁时,没有编制的他并不在随迁人员的名单上。于强教授干脆把医学院的钥匙全部交给他。
“松涛啊,我这些年的家底都在这,你就看着折腾吧。”
于强教授已经70多了。他不舍地环顾一眼五层高的实验楼,慢慢地走下台阶。
“地下实验室里的超级计算机上,跑着新型蛋白质的模拟程序。预计还得计算几年。这个过程中不能停机,水电费学校还继续交着,5G网络和专线光纤也都能用。你时常查看着点进度,发现问题就处理一下。”
“嗯,我记住了。”
王松涛点点头,搀着于教授的手臂,缓缓走向通勤大巴。
“我跟人事处办了个手续,聘任你当留守实验员,每年工资就按12万吧。另外再拨给你50万的维护费,省着点花,应该足够你维持到模拟结束了。”
即将登上汽车的时候,于教授扶着车门,转身补充道:
“你也别住宿舍了,我在学校的公寓,就留给你住吧。虽说旧了点,但家具用品都齐,你看着用不着的扔出去就是。”
随后,他冲王松涛挥了挥手。
“我看你小子挺能折腾,没准真能搞出点名堂。呵呵,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喽。”
说完,用手扶了扶老花镜,转身爬上大巴车。
于教授的好意,王松涛没有拒绝。于是,他又有了份稳定的工作,待遇也不错。
他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孤僻和内向,让他独自一人在这留守,反而好过每天面对同事和领导。
只是,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实验室上班,倒像是给医学院守墓。
“于教授,您多保重!有机会我去滨海看您。”
王松涛向大巴车中的于教授用力挥手。
车子缓缓开动。隔着车窗的遮阳帘,隐约可以看到,于教授正在偷偷地轻擦眼角。
王松涛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大巴车转了个弯,消失在道路尽头。
从此,除了王松涛外,偌大一所医学院里就见不着一个活人。
他刚满月的时候,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这一次,他又被遗弃在了废弃的临海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