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三人皆是一愣,这话完全靠自己怎么理解了。
准他一事,什么事没说,由玉庭萧定,这个机会可不多得。
玉庭萧本人倒没有多开心,本来好好的一个秋猎,他认真拿出自己的实力,挑战自己的极限就足够了。
可父皇这话一出,他要是不拿个头筹岂不是要被笑话。
好烦………
玉泊寻看着面前和气致祥的一幕,恭敬而淡漠地开口:“父皇这话是在给皇弟压力啊。”
玄元帝闭口浅笑,看着他:“太子认为如何?”
“儿臣并无异议。”
玄元帝抿唇,说:“仔细想想,好像确有不妥。”
“这样,只要拿得头筹,无论何人,朕就许他一件事。”
此话一出,参加秋猎的人都兴致勃勃。
容悦是本次秋猎唯一跟在玉庭萧身边的女奴,她站得挺直,眼神诚炽,难得的穿了一身红色。
修身的单裙,更衬得她小巧玲珑。
双环发髻上盘了小辫子,再添上两三朵精巧的映山红,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
吉利……
“殿下,奴穿这身好看吗?”容悦垂首扶了扶垂在耳后根的发髻,细致的鲜红丝带随着微风扬起。
不等玉庭萧回答,又道:“这可是临彦公子选的,他说红色好,能让殿下鸿运当头!”
玉庭萧闻言凝眉,微微侧头扫了眼身旁的小人儿,莫名有些不爽,“你何时与他这么亲近了,让他给你挑衣,能耐啊?”
容悦说:“临彦公子舞跳得好看,衣服也选的极好,奴便与他多接触了些,他人也很好呢!殿下是因为奴占了临彦公子的空闲所以生气了吗?”
玉庭萧黑脸……
她竟是以为自己是在为那个男人生气!
什么东西啊!
烦………………
布围后便是皇帝登上看城观看围猎队形,除了皇帝,其余人本该留在城下的。
唯独玉庭萧跟随玄元帝上了城。
在座的各位不得不再一次感叹皇帝对厉王的宠爱。
玉庭萧登上了看城,向下看去,所有人都变得渺小,那抹红色极其显眼,或许是……在他眼中极其显眼。
容悦站在众人当中,想抬头看他,强光的照射迫使她眯眼,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又没太看清。
决定合围后各班近卫尾随其后专职护卫皇帝的安全。
玉庭萧骑着高大威猛的马,玄色的衣袍下是暗红的内衬,随着凌厉的风刀旋了起来。
他手执缰绳,目光凝聚,眼眸似墨水染山,鸦黑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秋猎只有王侯贵族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员参与。
参加的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是远远少于随行的护卫兵队和服侍的奴仆。
围场之外,女眷打座在一旁谈话聊天,容悦站在昭贵妃身边,两只眼睛追着玉庭萧的身影跑,活像是鬼上身。
赵皇后端坐在玄元帝身边,暗暗扫了眼另一边的昭贵妃,又看了看正御马奔驰的玉庭萧,身高体健,风姿飒爽。
容悦正与玉泊寻身旁的木锦进行眼神交汇,突然感觉到像刀一般的眼神幽幽射向自己,待她转头向场中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只看到玉庭萧挺直的背影与飞起的衣袂。
赵皇后给玄元帝倒了杯酒,“陛下,不如让泊寻上场试试?”
玄元帝皱眉,微微侧过头看着赵皇后,“太子体弱,不宜冒险。”
“泊寻从小到大都没有自由地骑马驰骋过,让他试试,也是好事。”赵皇后不顾玄元帝脸色,唤来下首的玉泊寻。
“泊寻,你不是一直想着这次秋猎吗,若不亲自上场体验,怕是要遗憾的,不如进场试试?”赵皇后笑眼看着玉泊寻。
玉泊寻看着上首的赵皇后,眼神空洞,扯嘴浅笑,恭敬地回道:“母后说的是,儿臣心中所想亦是如此。”
容悦看着他翻身上马,心中不明白,为何皇后要让病弱的美人太子上场呢。
太子虽然同意了,但分明很勉强。
玉庭萧见到马上端端正正的玉泊寻也是一愣,随后皱了皱眉。
他有病吧?觉得自己身体很好?
玉庭萧在猎了一堆猎物后注意到了打马闲走赏风的玉泊寻。
他并没有拉开弓箭,御马奔腾于他而言是不可能。
“皇兄好雅致。”玉庭萧面对着他随口说了句话。
“比不得你们,我身子弱。”他浅笑着,眼底的笑意透着股阴寒。
“身子弱还出来?”玉庭萧轻呵了声,“出来赏风?”
“……”他不再说话。
参加秋猎的官员和将士成千上万,需要大量的生活物资,众多商贩抓住这个机会,随着秋猎大军行走。
军队在哪扎营,他们便搭起席棚布帐,出售各种商品。
来自都城之外的小洲的各种特色食物也是数不胜数。
容悦就惦记着这口,可她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等玉庭萧猎完了,若是他想去,她便能跟着去了。
心中正思考着,突兀的马儿急叫声撕裂了空中的和谐氛围。
玉泊寻腿下的马突然躁动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加速向前冲刺。
擦着玉庭萧的马儿飞奔而过,激烈的摩擦与撞击惊了马。
玉庭萧紧紧拉着缰绳,手心的火辣与危险的突然降临让他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心跳在那一刹像是被人用湿土埋了起来。
他咬紧后槽牙,努力控制着马儿。
大腿内侧用力夹着马背,勉强没有被马儿抛出去。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全身都在用力。
壮硕的大马一声促叫,前蹄凌空跃了起来。
玉庭萧紧拉着绳索的手早已因为剧烈的疼而变得麻木无力,手上没了力,上半身的支撑力不够,身体被甩了出去。
玉庭萧反应灵敏,落马时迅速改变姿势,精准地护住了要害之处。
手心已经被勒得血淋淋,虎口处更是皮肉模糊不清,看起来极为怖人。
“殿下!!”
容悦不顾规矩施展轻功向玉庭萧飞跃过去。
她脑中闪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她不能和殿下一起去吃好吃的了。
再就是:殿下是不是很疼,会哭吗……
哭了她要怎么办?
“宸儿——”
昭贵妃惊叫出声,一双美目中全是惊恐,染了丹蔻的指甲陷进肉里。
玄元帝身体从座上移开,舌尖抵着下牙,差点就出声,稳了稳神,急唤太医。
“快传太医!快!”
大家这才忙乱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天佛保佑神仙保佑。
这种突发意外不是没有过,有了前人之鉴,太医一般是近身相随的。
没等太医赶来,容悦已经第一个冲到玉庭萧身边了。
“殿下!你流血了!”
“……我知道。”
容悦看着玉庭萧手掌根到手肘骨的大部分位置都被擦出了大片血,鲜血混着沙,上好的衣料也变得破烂不堪。
“殿下,”容悦双手捧着他受伤的小臂,像是捧着什么一碰即碎的珍宝,烟眉紧蹙,眸色伤忧,小心翼翼的呼了呼,“好疼啊。”
“疼在我身上,你叫什么……”玉庭萧看着自己身上的血皱了皱眉。
容悦抽出一只手来,抚了抚心口,“绥宁也疼……”她看着他,泪水划过脸颊,有些抽噎,“这里疼,很疼。”
玉庭萧恍地抬眸,视线黏在她脸上,“你………”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嗓子好像哑了,发不出什么声音,被扼住了一般。
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一阵闷疼,酸涩而激烈,尖锐又急促。
绥宁心疼他……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表面的皮肉摩擦得极为吓人。
两个太医相继给玉庭萧和太子看了,正在众人商讨着两人的伤况,玄元帝开口:“给老三看看。”
“………”大家一阵沉默,这才将聚焦在玉庭萧和玉泊寻的目光分散到玄元帝的第三个儿子
身上——康王,玉景延。
原来方才康王也受到了波及,只是大家都忽略了极其没有存在感的这位。
再怎么说也是位王爷,是皇帝的儿子,太医不敢怠慢,还是仔细看了看。
“如何?”玄元帝问,“无大碍罢?”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好好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好。”玄元帝随意点了点头,安排人照顾玉庭萧回帐休息,又吩咐赵皇后安排好太子的事宜。
容悦趴在榻边,眼睛瞪大,一转不转地看着医奴给玉庭萧涂药换绷带。
“看着像烂泥巴……”容悦喏喏说了句。
玉庭萧本来眯着眼都要睡着了,一听这话,眉头皱了,心也皱了,偏头看着身边的圆溜溜的脑袋,“………别看,也别出声。”
容悦双手交叠横放在榻沿边上,下巴放在手背上,歪了歪头,看他。
启唇又闭唇,最后慎重地点了下脑袋。
双髻下垂着的红丝带晃了晃,点在容悦的腮边,引得一阵微痒。
她侧头耸肩去碰脸,想解一点痒。
“………”玉庭萧偏过头闭上了眼。
太……乖了吧!
想捏脸了。
“咕咕~”倏地,容悦捂住肚子,“奴有罪,是肚子先出声的。”
“………”玉庭萧将她弄到肩后的红丝带顺了出来,“你饿了?”
“没饿,”容悦又将丝带归于背后,“是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