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笙回家当晚,由于时间太晚,再加上事出突然,朱维昌夫妇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味来,都早早睡了。
次日大清早,朱玉笙哪都没挪窝,递给新雁一把碎银子,吩咐她去前院寻杨鸣善:“告诉杨叔,给我买几把大锁来,不然我怕这屋子招贼。”
箱笼之上原本有锁,但那些官兵抄家清点财物之时,自然是搜走了钥匙全部打开的。
也不知道那些锁都扔哪去了。
以朱维昌夫妇爱财刻薄的毛病,朱玉笙可不放心。
新雁亦知她话中之意,抿着嘴儿笑,把挨个把箱笼点了一遍,连房门也算上:“一共六口箱子的铜锁,外加门上也要一把,奴婢这就让杨叔去买。”
新雁去前院去寻杨鸣善买锁的功夫,贾氏身边的丫环兰草兰珠各自往后罩房跑了一趟,还探头探脑朝里张望,似乎是想瞧清楚她箱笼里装的东西。
朱玉笙拉开房门,讽笑道:“兰珠,要不要进来打开箱子细细查验一番?”
兰珠尴尬的笑着后退两步:“奴婢只是许久未见大姑娘,所以过来多瞧两眼。大姑娘在刺史府里养了一阵子,气色倒是不错。”
“我不止在刺史府里养了一阵子,昨晚我还在牢房里住呢。”朱玉笙毫不客气的嘲讽:“我这房里可窝藏着刺史府里的罪证,你要不要进来检查一下?”
兰珠见她浑身是刺的模样,生怕惹得大姑娘兴起,当场给她俩耳光。
朱家人口不多,但所有奴仆都知道大夫人性格懦弱最好欺负,但她生的女儿却伶牙俐齿不好惹。
“奴婢这就回去,大姑娘好生歇着。”
朱玉笙冷笑一声:“你大可去跟叔父婶娘告状,我一个死过丈夫守寡还下过大狱的人,没什么豁不出去。”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徐氏在房内听得胆战心惊,忙出来阻止她:“笙儿,别说了。”
徐氏昨晚原本以为能与女儿重修旧好,谁知她哭她的,朱玉笙却一脸冷漠,全无半点动容,最后还扔下她独自回房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哭了半夜,好不容易天蒙亮才小眯了一会儿。
谁知才睁开眼睛,便听到朱玉笙跟贾氏房里的丫头拌嘴,赶忙出来阻止。
朱玉笙扫了亲娘一眼,似乎全然没听到她说的话,朝着已经转身往二进院里去的兰珠扬声喊:“告诉你主子,我反正也不想活了,真惹急了大家一起下大狱!”
兰珠原本走得平稳,许上地上有个石子,再或者是被月洞门上的石阶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等到兰珠的身影彻底消失,徐氏便上前来苦口婆心来劝女儿。
“笙儿,你既回了娘家,往后还是要跟着你叔叔婶子过活。你婶娘性子急,你跟她吵起来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往后你忍一忍,免得大家吵起来?”
朱玉笙好像被拖进了潮湿的泥沼,想要爬出去就得用尽用力。
她冷冷注视着徐氏足足一息时间,这才毫不容情的说:“初嫁从父,再嫁从己。朱家能卖我一回,却不能再卖我第二回。我已经是个守寡的人,夫家如今全在大牢里押着。从今往后,娘你要记住一件事情,婶娘性子急,你女儿我的性子比她更急。你愿意忍便回房忍着去,可千万别再劝我忍,我不愿意!”
徐氏哭了半夜,原本以为眼泪早都流干了。
谁知女儿几句话说完,她的眼泪唰的再次流了下来。
朱玉笙浑似没瞧见亲娘红肿的双眼,径自回房去了。
徐氏:“……”
以前那个孝顺体贴懂事的女儿去了哪里?
嫁了一回人,倒好似换了个性子。
新雁回来的很快。
杨鸣善接了银子,很快便去最近的锁匠铺子里买了质量最好的黄铜大锁,连箱笼上的锁子都买的质量最好的。
他把铜锁跟剩余的碎银子递给新雁的时候,新雁只接过了铜锁:“大姑娘说了,杨叔这些年也辛苦了,她以前没什么能力,往后定然会护着我们。大姑娘还说,剩下的碎银子给杨叔打点酒喝。”
杨鸣善不意朱玉笙有此一说,忍不住感慨:“大爷过世的时候,大姑娘才七岁,小不丁点的人儿,心里也是有主张的。”
新雁赶着回去送锁,进门把东西递了过去:“大姑娘,赶紧锁上吧。”
她对朱维昌夫妇了解颇深,自然知道那两夫妇爱财的习气。
朱玉笙早将所有的首饰盒子都装进了箱笼,此刻挨个锁起来,连房间门都挂了最大的一把黄铜大锁,才放心往外走。
新雁还当她要去前面向朱维昌夫妇请安,谁知她抬脚却往夹道走去。
朱宅三进院子之间自有相连的侧门,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单独的夹道,可从最后一进院子直达前院。
“姑娘等等。”新雁追着过去:“姑娘去哪?”
朱玉笙今日穿着简单,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盘了起来,朝新雁抛了个哀泣的眼神儿,眸中却带着笑意:“我这不是挂心夫家公婆小叔子,去外面打听消息嘛。”
新雁:“……”
她才不信。
以自家姑娘的淘气习性,嫁个进门早亡的丈夫,恐怕连男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更何况亲娘去了都不给开门,在刺史府的日子可想而知,又怎会挂心。